儀琳喜道:“師伯這一手好功夫,我猜那惡人田伯光一定不會了。
”突然間神色黯然,垂下眼皮,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唉,叮惜師伯那時沒在,否則令狐大哥也不會身受重傷了。
”天門道人道:“甚麼身受重傷?你不是說他已經死了麼?”儀琳道:“是啊,令狐人哥因為身受重傷,才會給青城派那個惡人羅人傑害死。
”
餘滄海聽她稱田伯光為“惡人”,稱自己的弟子也是“惡人”,竟将青城門下與那臭名昭彰的淫賊相提并論,不禁又哼了一聲。
衆人見儀琳一雙妙目之中淚水滾來滾去,眼見便要哭出聲來,一時誰也不敢去問她。
天門道人、劉正風、聞先生、何三七一幹長輩,都不自禁的對她心生愛憐之意,倘若她不是出家的尼姑,好幾個人都想伸手去拍拍她背脊、摸摸她頭頂的加以慰撫了。
儀琳伸衣袖拭了拭眼淚,硬咽道:“那惡人田伯光隻是逼我,伸手扯我衣裳。
我反掌打他,兩隻手又部被他捉住了。
就在這時候,洞外忽然有人笑了起來,哈哈哈,笑三聲,停一停,又笑三聲。
田伯光厲聲問道:‘是誰?’外面那人又哈哈哈的連笑了三次。
田伯光罵道:‘識相的便給我滾得遠遠地。
田大爺發作起來,你可沒命啦!’那人又是哈哈哈的笑了三聲。
田伯光不去理他,又來扯我的衣裳,山洞外那人卻又笑了起來。
那人一笑,田伯光就發怒,我真盼那人快來救我。
可是那人知道田伯光厲害,不敢進洞,隻是在山洞外笑個不停。
“田伯光就破口罵人,點了我的穴道,呼的一聲,竄了出去,但那人早就躲了起來。
田伯光找了一會找不到,又回進洞來,剛走到我身邊。
那人便在山洞外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我覺得有趣,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
定逸師太橫了她一眼,斥道:“自己正在生死關頭,虧你還笑得出?”
儀琳臉上微微一紅,道:”是,弟子也想不該笑的,不過當時不知怎的,竟然便笑了。
田伯光伏下身子,悄俏走到洞口,隻待他再笑,便沖了出去。
可是洞外那人機警得很,卻也不發出半點聲息,田伯光一步步的往外移,我想那人倘若給他擒住,可就糟了,眼見田伯光正要沖出去,我便叫了起來:
‘小心,他出來啦!’那人在遠處哈哈哈的笑了三聲,說道:‘多謝你,不過他追不上我。
他輕身功夫不行。
’”
衆人均想,田伯光号稱“萬裡獨行”,輕身功夫之了得,江湖上素來大大有名,那人居然說他“輕身功夫不行”,自是故意要激怒于他。
儀琳續道:“田伯光這惡人突然回身,在我臉上重重扭了一把,我痛得大叫,他便竄了出去,叫道:‘狗賊,你我來比比輕身功夫!’哪知道這一下他可上了當。
原來那人早就躲在山洞旁邊,田伯光一沖出,他便溜了進來,低聲道:‘别怕,我來救你。
他點了你哪裡的穴道?’我說:‘是右肩和背心,好像是“肩貞”“大椎”!你是哪一位?’他說:‘解了穴道再說。
’便伸手替我在肩貞與大椎兩穴推宮過血。
“多半我說的穴位不對,那人雖用力推拿,始終解不開,耳聽得田伯光呼嘯連連,又追回來了。
我說:‘你快逃,他一回來,可要殺死你了。
’他說:‘五嶽劍派,同氣連枝。
師妹有難,焉能不救?’”定逸問道:“他也是五嶽劍派的?”儀琳道:“師父,他就是令狐沖令狐大哥啊。
”
定逸和天門道人、餘滄海、何三七、聞先生、劉正風等都“哦”了一聲。
勞德諾籲了口長氣。
衆人中有些本已料到這人或許便是令狐沖,但總要等儀琳親口說出,方能确定。
儀琳道:“耳聽得田伯光嘯聲漸近,令狐大哥道:‘得罪!’将我抱起,溜出山洞,躲在草叢裡。
剛剛躲好,田伯光便奔進山洞,他找不到我,就大發脾氣,破口大罵,罵了許多難聽的話,我也不懂是甚麼意思。
他提了我那柄斷劍,在草叢中亂砍,幸好這天晚上下雨,星月無光,他瞧不見我們,但他料想我們逃不遠,一定躲在附近,因此不停手的砍削。
有一次險得不得了,一劍從我頭頂掠過,隻差得幾寸。
他砍了一會,口中隻是咒罵,向前砍削,一路找了過去。
“忽然之間,有些熱烘烘的水點一滴滴的落在臉上,同時我聞到一陣陣血腥氣。
我吃了一驚,低聲問:‘你受了傷麼?’令狐大哥伸手按住我嘴,過了好一會,聽得田伯光砍草之聲越去越遠,他才低聲道:‘不礙事。
’放開了手。
可是流在我臉上的熱血越來越多。
我說:’你傷得很厲害,須得止血才好。
我有“天香斷續膠”。
’他道:‘别出聲,一動就給那厮發覺了!’伸手按住了自己傷口。
過了一會,田伯光又奔了回來,叫道:‘哈哈,原來在這裡,我瞧見啦。
站起身來!”我聽得田伯光說已瞧見了我們,心中隻是叫苦,便想站起身來,隻是腿上動彈不得……”
定逸師太道:“你上了當啦,田伯光騙你們的,他可沒瞧見你。
”儀琳道:“是啊。
師父,當時你又不在那裡,怎麼知道?”定逸道:“哪有甚麼難猜?他倘若真的瞧見了你們,過來一劍将令狐沖砍死便是,又何必大叫大嚷?可見令狐沖這小子也沒見識。
”
儀琳搖頭道:“不,令狐大哥也猜到了的。
他一伸手便按住了我嘴,怕我驚吓出聲。
田伯光叫嚷了一會,不聽到聲音,又去砍草找尋。
令狐大哥待他去遠,低聲道:“師妹,咱們若能再挨得半個時辰,你被封的穴道上氣血漸暢,我就可以給你解開。
隻是田伯光那厮一定轉頭又來,這一次恐怕再難避過。
咱們索性冒險,進山洞躲一躲。
’”
儀琳說到這裡,聞先生、河三七、劉正風三人不約而同的都擊了一下手掌。
聞先生道:“好,有膽,有識!”
儀琳道:“我聽說再要迸山洞去,很是害怕,但那時我對令狐大哥已很欽佩,他既這麼說,總是不錯的,便道:‘好!’他又抱起我,竄進山洞,将我放在地下。
我說:‘我衣袋裡有天香斷續膠,是治傷的靈藥,請你……請你取出來敷上傷口。
’他道:‘現在拿不大方便,等你手足能動之後,再給我罷。
’他拔劍割下了一幅衣袖,縛在左肩。
這時我才明白,原來他為了保護我,躲在草叢中之時,田伯光一劍砍在他的肩頭,他一動不動,一聲不哼,黑暗之中,田伯光居然沒發覺。
我心裡難過,不明白取藥有甚麼不方便定逸哼了一聲,道:“如此說來,令狐沖倒是個正人君子了。
”
儀琳睜大了一雙明亮的妙目,露出詫異神色,說道:“令狐大哥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人。
他跟我素不相識,居然不顧自己安危,挺身而出,前來救我。
”
餘滄海冷冷的道:“你跟他雖然素不相識,他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