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木高峰道:“好,這我就去叫,隻是木高峰素來不受人差遣,我去叫你兒子來,那是易如反掌,你們卻須先将辟邪劍譜的所在,老老實實的跟我說。
”
林震南歎道:“木前輩當真不信,那也無法。
我夫婦命如懸絲,隻盼和兒子再見一面,眼見已難以如願。
如果真有甚麼辟邪劍譜,你就算不問,在下也會求前輩轉告我孩兒。
”
木高峰道:”是啊,我說你愚蠢,就是為此。
你心脈已斷,我不用在你身上加一根小指頭兒,你也活不上一時三刻了。
你死也不肯說劍譜的所在,那為了甚麼?自然是為了要保全林家的祖傳功夫。
可是你死了之後,林家隻剩下林平之一個孩兒,倘若連他也死了,世上徒有劍譜,卻無林家的子孫去練劍,這劍譜留在世上,對你林家又有甚麼好處?”
林夫人驚道:“我孩兒……我孩兒安好吧?”木高峰道:“此刻自然是安好無恙。
你們将劍譜的所在說了出來,我取到之後,保證交給你的孩兒,他看不明白,我還可從旁指點,免得像林總镖頭一樣,鑽研了一世辟邪劍法,臨到老來,還是莫名其妙,一竅不通。
那不是比之将你孩兒一掌劈死為高麼?”跟着隻聽得喀喇喇一聲響,顯是他一掌将廟中一件大物劈得垮了下來。
林夫人驚聲問道:“怎……怎麼将我孩兒一掌劈死?”木高峰哈哈一笑,道:“林平之是我徒兒,我要他活,他便活着,要他死,他便死了。
我喜歡甚麼時候将他一掌劈死,便提掌劈将過去。
”喀喇、喀喇幾聲響,他又以掌力擊垮了甚麼東西。
林震南道:“娘子,不用多說了。
咱們孩兒不會是在他手中,否則的話,他怎地不将他帶來,在咱們面前威迫?”
木高峰哈哈大笑,道:“我說你蠢,你果然蠢得厲害。
‘塞北明駝’要殺你的兒子,有甚麼難?就說此刻他不在我手中,我當真決意去找他來殺,難道還辦不到?姓木的朋友遍天下,耳目衆多,要找你這個寶貝兒子,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
林夫人低聲道:“相公,倘若他真要找我們兒子晦氣……”木高峰接口道:“是啊,你們說了出來,即使你夫婦性命難保,留下了林平之這孩子一脈香煙,豈不是好?”
林震南哈哈一笑,說道:“夫人,倘若我們将辟邪劍譜的所在說了給他聽,這駝子第一件事,便是去取劍譜;第二件事便是殺咱們的孩兒。
倘若我們不說,這駝子要得劍譜,非保護平兒性命周全不可,平兒一日不說,這駝子便一日不敢傷他,此中關竅,不可不知。
”
林夫人道:“不錯,駝子,你快把我們夫婦殺了罷。
”
令狐沖聽到此處,心想木高峰已然大怒,再不設法将他引開,林震南夫婦性命難保,當即朗聲道:“木前輩,華山派弟子令狐沖奉業師之命,恭請木前輩移駕,有事相商。
”
木高峰狂怒之下,舉起了手掌,正要往林震南頭頂擊落,突然聽得令狐沖在廟外朗聲說話,不禁吃了一驚。
他生平極少讓人,但對華山掌門嶽不群卻頗為忌憚,尤其在“群玉院”外親身領略過嶽不群“紫霞神功”的厲害。
他向林震南夫婦威逼,這種事情自為名門正派所不齒,嶽不群師徒多半已在廟外竊聽多時,心道:“嶽不群叫我出去有甚麼事情相商?還不是明着好言相勸,實則是冷嘲熱諷,損我一番,好漢不吃眼前虧,及早溜開的為是。
”
當即說道:“木某另有要事,不克奉陪。
便請拜上尊師,何時有暇,請到塞北來玩玩,木某人掃榻恭候。
”說着雙足一登,從殿中竄到天井,左足在地下輕輕一點,已然上了屋頂,跟着落于廟後,唯恐給嶽不群攔住質問,一溜煙般走了。
令狐沖聽得他走遠,心下大喜,尋思:“這駝子原來對我師父如此怕得要死。
他倘若真的不走,要向我動粗,倒是兇險得緊。
”當下撐着樹枝,走進土地廟中,殿中黑沉沉的并無燈燭,但見一男一女兩個人影,半坐半卧的倚傍在一起,當即躬身說道:“小侄是華山派門下令狐沖,現與平之師弟已有同門之誼,拜上林伯父、林伯母。
”
林震南喜道:“少俠多禮,太不敢當。
老朽夫婦身受重傷,難以還禮,還請恕罪。
我那孩兒,确是拜在華山派嶽大俠的門下了嗎?”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語音已然發顫。
嶽不群的名氣在武林中比餘滄海要響得多。
林震南為了巴結餘滄海,每年派人送禮,但嶽不群等五嶽劍派的掌門人,林震南自知不配結交,連禮也不敢送,眼見木高峰兇神惡煞一般,但一聽到華山派的名頭,立即逃之夭夭,自己兒子居然有幸拜入華山派門中,實是不勝之喜。
令狐沖道:“正是。
那駝子木高峰想強收令郎為徒,令郎執意不允,那駝子正欲加害,我師父恰好經過,出手救了。
令郎苦苦相求,要投入我門,師父見他意誠,又是可造之材,便答允了。
适才我師父和餘滄海鬥劍,将他打得服輸逃跑,我師父追了下去,要查問伯父、伯母的所在。
想不到兩位竟在這裡。
”
林震南道:“但願……但願平兒即刻到來才好,遲了……遲了可來不及啦。
”
令狐沖見他說話出氣多而入氣少,顯是命在頃刻,說道:“林伯父,你且莫說話。
我師父和餘滄海算了帳後,便會前來找你,他老人家必有醫治你的法子。
”
林震南苦笑了一下,閉上了雙目,過了一會,低聲道:“令狐賢弟,我……我……是不成的了。
平兒得在華山派門下,我實是大喜過望,求……求你日後多……多加指點照料。
”令狐沖道:“伯父放心,我們同門學藝,便如親兄弟一般。
小侄今日更受伯父囑咐,自當對林師弟加意照顧。
”林夫人插口道:“令狐少俠的大恩大德,我夫婦便死在九泉之下,也必時時刻刻記得。
”
令狐沖道:“請兩位凝神靜養,不可說話。
”
林震南呼吸急促,斷斷續續的道:“請……請你告訴我孩子,福州向陽巷老宅地窖中的物事,是……我林家祖傳之物,須得……須得好好保管,但……但他曾祖遠圖公留有遺訓,凡我子孫,不得翻看,否則有無窮禍患,要……要他好好記住了。
”令狐沖點頭道:“好,這幾句話我傳到便是。
”
林震南道:“多……多……多……”一個“謝”字始終沒說出口,已然氣絕。
他先前苦苦支撐,隻盼能見到兒子,說出心中這句要緊言語,此刻得令狐沖應允傳話,又知兒子得了極佳的歸宿,大喜之下,更無牽挂,便即撒手而逝。
林夫人道:“令狐少俠,盼你叫我孩兒不可忘了父母的深仇。
”側頭向廟中柱子的石階上用力撞去。
她本已受傷不輕,這麼一撞,便亦斃命。
令狐沖歎了口氣,心想:“餘滄海和木高峰逼他吐露辟邪劍譜的所在,他甯死不說,到此刻自知大限已到,才不得不托我轉言。
但他終于怕我去取了他林家的劍譜,說甚麼‘不得翻看,否則有無窮禍患’。
嘿嘿,你當令狐沖是甚麼人了,會來觊觎你林家的劍譜?當真以小人之心……”此時疲累已極,當下靠柱坐地,閉目養神。
過了良久,隻聽廟外嶽不群的聲音說道:“咱們到廟裡瞧瞧。
”令狐沖叫道:“師父,師父!”嶽不群喜道:“是沖兒嗎?”令狐沖道:“是!”
扶着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