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摩斯柯特先生給投票箱貼上了他署名的封條。
晚上,跟奧雷連諾玩多米諾骨牌時,他命令軍士撕去封條,統計選票。
紅票跟藍票幾乎相等,可是軍士隻留下十張紅票,加多了藍票。
然後,他們給選票箱貼上新的封條,第二天拂曉,就把它送到省城去了。
“自由黨人就要發動戰争啦,”奧雷連諾說。
阿·摩斯柯特先生甚至沒從自己的籌碼上拍起眼來。
“如果你以為原因是偷換選票,那就不會發生戰争,”他說。
“因為選票箱裡留下了一些紅票,他們就無從抱怨了。
”奧雷連諾明白反對黨的處境是不利的。
“如果我是自由黨人,”他說,“我就會由于這種選票的把戲發動戰争”嶽父從眼鏡上方瞥了他一眼。
“哎,奧雷連諾,”他說,“如果你是自由黨人,你就看不到掉換選票的事了,即使你是我的女婿。
”
引起全鎮憤怒的不是選舉結果,而是士兵們拒絕歸還收走的刀子和獵槍。
婦女們請求奧雷連諾向嶽父說說情,哪怕把菜刀還給她們也成。
阿·摩斯柯特先生十分機密地向他說,士兵們已經運走了沒收的武器,拿去當作自由黨人準備打仗的物證。
這種說法的可恥使奧雷連諾吃了一驚。
他沒吭聲,可是有一天晚上,格林列爾多·馬克斯和馬格尼菲柯·維斯巴爾跟其他幾個朋友談論菜刀的事情時,問他是自由黨人還是保守黨人,他一分鐘也沒猶豫。
“如果非要是個什麼人不可,那我甯願做一個自由黨人,因為保守黨人是騙子。
”
第二天,根據朋友們的囑咐,他去見阿裡呂奧·諾格拉醫生,借口是治肝病。
奧雷連諾根本就不明白為什麼需要這樣撒謊。
阿裡呂奧·諾格拉醫生是幾年前來到馬孔多的,随身帶着一箱無味的藥丸;他有一句誰也不懂的醫學名言:“以毒攻毒。
”
其實,諾格拉隻是個冒牌的醫生。
從平庸的外表看來,他是個不走運的醫生,實際上是個恐怖分子。
他那高高的護腿套遮住了五年苦役中腳鐐留在腳踝上的傷疤。
他在聯邦主義者的第一次暴動之後被捕,但他穿上自己最讨厭的衣服--教士的長袍--逃到了庫拉索島(注:在西印度群島)。
在他長時間的流亡之後,加勒比海群島的政治流亡者把一些愉快消息帶到了庫拉索島,使他受到很大的鼓舞,他就坐上一條走私縱帆船,帶着一些藥瓶到了列奧阿察,瓶子裡裝的不過是用純糖做成的藥丸,而且他身上還有他親手僞造的萊比錫大學畢業證書。
在列奧阿察,由于絕望,他甚至痛哭了。
流亡者們曾把聯邦主義者描繪成就要爆炸的火藥桶,但在選舉之前模糊的幻想中,聯邦主義者的熱情冷卻了。
這個僞裝的醫生由于失敗而感到沮喪,現在隻想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甯靜地度過餘年,所以就隐居馬孔多了。
在市鎮廣場旁邊的一座房子裡,他租了一個狹小的房間,房間裡擺滿了小藥瓶;他已在這兒住了幾年,靠絕望的病人為生一-這些病人用盡了一切辦法,隻好在糖球裡尋求安慰了。
阿·摩斯柯特是個有名無實的鎮長時,醫生的煽動本領還沒表現出來。
他把一切時間用于回憶往事,并且跟氣喘病進行鬥争。
對他來說,臨近的選舉是引路的線索,可以幫助他重新找到颠覆活動的紐結。
他跟鎮上缺乏政治經驗的年輕人聯系,并且展開了秘密的、不懈的挑唆活動。
阿·摩斯柯特先生認為,選票箱裡出現許多紅色選票是出于年輕人特有的輕率,但這些選票卻是諾格拉按照計劃讓自己的學生們去投的,想讓他們自己看看選舉不過是無恥的把戲。
“有效的是暴力,”他向他們說。
奧雷連諾的大多數朋友熱衷于消滅保守制度,但他們不敢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奧雷連諾,擔心的不僅是他跟鎮長的親戚關系,還有他那難以捉摸的孤僻性格。
何況大家知道,奧雷連諾根據嶽父的囑咐投了藍票。
所以,隻是在一種偶然情況下,他表露了他的政治觀點,而且純粹由于好奇,他才跨出了這瘋狂的一步--去找醫生治療他沒有的疾病。
在豬圈一樣肮髒的小房間裡,蛛網密布,洋溢着樟腦氣味,他看見了一個骸蜥似的衰朽老頭兒,他的肺部呼吸時發出咝咝的聲音。
老醫生什麼也沒問,就把奧雷連諾領到窗口,檢查他的下眼皮内部。
“不是這兒,”奧雷連諾依照别人給他的囑咐說,然後用指尖按住肝髒,補充道:“我感到這兒痛,痛得睡不着覺。
”于是,諾格拉醫生借口室内陽光太強,關上了窗子,言簡意赅地向他說明,愛國者的義務就是殺死保守黨人。
在幾天之中,奧雷連諾都在襯衣口袋裡帶着一隻小藥瓶。
每兩小時,他都拿出藥瓶來,把三枚藥丸傾入手心,一下子将它們投到嘴裡,然後在舌頭上慢慢地溶化。
阿·摩斯柯特先生笑他相信“順勢療法”,而參加密謀的人卻承認他是自己人。
馬孔多所有老居民的兒子幾乎都卷入了陰謀,雖然其中沒有一個人清楚地知道,他們面臨的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