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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英雄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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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比,世人常以“美若天仙” 四字形容女子之美,但天仙究竟如何美法,誰也不知,此時一見那少女,各人心頭都不自禁的湧出“美若天仙”四字來。

    她周身猶如籠罩着一層輕煙薄霧,似真似幻,實非塵世中人。

     楊過一見到那少女,大喜若狂,胸口便似猛地給大鐵糙重重一擊,當即從屋角裡一躍而出,抱住了她,大叫:“姑姑,姑姑!” 這少女正是小龍女。

     她自與楊過别後,在山野間兜了個圈子,重行潛水回進古墓石室。

    她十八歲前在古墓中居住,當真是心如止水,不起半點漪瀾,但自與楊過相遇,經過了這一番波折,再要如舊時一般諸事不萦于懷,卻是萬萬不能的了,每當在寒玉床上靜坐練功,就想起楊過曾在此床睡過;坐在桌邊吃飯,便記起當時飲食曾有楊過相伴。

    練功不到片刻,便即心中煩躁,難以為繼。

     如此過了月餘,再也忍耐不住,決意去找楊過,但找到之後如何對待,實是一無所知。

    她于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宛若深山野人一般,此時劇變驟生,可真是全然不知所措了。

     下得山來,但見事事新鮮,她又怎識得道路,見了路人,就問:“你見到楊過沒有?”肚子餓了,拿起人家的東西便吃,也不知該當給錢,一路之上鬧了不少笑話。

    但旁人見她天真美貌,不自禁的都加容讓,倒也無人與她為難。

    一日無意間在客店中聽到兩名大漢談論,說是天下有名的英雄好漢都到大勝關陸家莊赴英雄宴,她想楊過說不定也在那兒,于是打聽路途,到得陸家莊來。

     除了郝大通、尹志平、趙志敬等三人外,大廳上二千餘人均不知小龍女是何來曆,隻是見她美得出奇,人人心中都生特異之感。

    孫不二雖知其人,卻從未會過。

    尹志平臉色慘白,身子發顫。

    趙志敬斜眼瞧着他微微冷笑。

    郭靖、黃蓉見楊過對她這般舉動,也是大感詫異。

     小龍女道:“過兒,你果然在此,我終于找到你啦。

    ”楊過流下淚來,硬咽道:“你……你不再撇下我了罷?”小龍女搖頭道:“我不知道。

    ”楊過道:“你今後到哪裡,我便跟你到哪裡。

    ” 大廳之上千人擁集,他二人卻是旁若無人,自行叙話。

    小龍女拉着楊過之手,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

     霍都見了小龍女的模樣,雖然心中一動,卻不知就是當年自己上終南山去向她求婚的那個姑娘,見楊過衣衫褴樓,卻與她神情親熱,登生厭憎之心,說道:“咱們要比試功夫,你們讓點兒地方出來罷!” 楊過也沒心思跟他答話,牽着小龍女的手,走到旁邊,和她并肩坐在廳柱的石礎上,心裡歡喜,有如要炸開來一般。

     霍都轉過頭來,對朱子柳道:“你既不用兵刃,咱們拳腳上分勝敗也好。

    ” 朱子柳道:“非也。

    我中華乃禮義之邦,不同蒙古蠻夷。

    君子論文,以筆會友,敝人有筆無刀,何須兵刃?”霍都道:“既然如此,看招!”折扇張開,向他一煽。

    朱子柳斜身側步,搖頭擺腦,左掌在身前輕掠,右手毛筆徑向霍都臉上劃去。

    霍都側頭避開,但見對方身法輕盈,招數奇特,當下不敢搶攻,要先瞧明他武功家數,再定對策。

    朱子柳道:“敝人筆杆兒橫掃千軍,閣下可要小心了。

    ”說着筆鋒向前疾點。

     霍都雖是在西藏學的武藝,但金輪法王胸中淵博,浩若湖海,于中原名家的武功無一不知。

    霍都學武時即已決意赴中原樹立威名,因此金輪法王曾将中土著名武學大派的得意招數一一與他拆解。

    豈知今日一會朱子柳,他用的兵器既已古怪,而出招更是匪夷所思,從所未聞,隻見他筆鋒在空中橫書斜鈎,似乎寫字一般,然筆鋒所指,卻處處是人身大穴。

     大理段氏本系涼州武威郡人,在大理得國稱帝,中華教化文物廣播南疆。

     朱子柳是天南第一書法名家,雖然學武,卻未棄文,後來武學越練越精,竟自觸類旁通,将一陽指與書法融為一爐。

    這路功夫是他所獨創,旁人武功再強,若是腹中沒有文學根抵,實難抵擋他這一路文中有武、武中有文、文武俱達高妙境界的功夫。

    差幸霍都自幼曾跟漢儒讀過經書、學過詩詞,尚能招架抵擋,但見對方毛筆搖晃,書法之中有點穴,點穴之中有書法,當真是銀鈎鐵劃,勁峭淩厲。

    而雄偉中又蘊有一股秀逸的書卷氣。

    郭靖不懂文學,看得暗暗稱奇。

    黃蓉卻受乃父家傳,文武雙全,見了朱子柳這一路奇妙武功,不禁大為贊賞。

     郭芙走到母親身邊,問道:“媽,他拿筆劃來劃去,那是甚麼玩意?” 黃蓉全神觀鬥,随口答道:“房玄齡碑。

    ”郭芙愕然不解,又間:“甚麼房玄齡碑?”黃蓉看得舒暢,不再回答。

     原來“房玄齡碑”是唐朝大臣褚遂良所書的碑文,乃是楷書精品。

    前人評褚書如“天女散花”,書法剛健婀娜,顧盼生姿,筆筆淩空,極盡抑揚控縱之妙。

    朱子柳這一路“一陽書指”以筆代指,也是招招法度嚴謹,宛如楷書般的一筆不苟。

    霍都雖不懂一陽指的精奧,總算曾臨寫過“房玄齡碑”,預計得到他那一橫之後會跟着寫那一直,倒也守得井井有條,絲毫不見敗象。

     朱子柳見他識得這路書法。

    喝一聲彩,叫道:“小心!草書來了。

    ”突然除下頭頂帽子,往地下一擲,長袖飛舞,狂奔疾走,出招全然不依章法。

     但見他如瘋如癫、如酒醉、如中邪,筆意淋漓,指走龍蛇。

     郭芙駭然笑問:“媽,他發癫了嗎?”黃蓉道:“嗯,若再喝上三杯,筆勢更佳。

    ”提起酒壺斟了三杯酒,叫道:“朱大哥,且喝三杯助興。

    ”左手執杯,右手中指在杯上一彈,那酒杯穩穩的平飛過去。

    朱子柳舉筆捺出,将霍部逼開一步,抄起酒杯一口飲盡。

    黃蓉第二杯、第三杯接着彈去。

    霍都見二人在陣前勸酒,竟不把自己放在眼内,想揮扇将酒杯打落,但黃蓉湊合朱子柳的筆意,總是乘着空隙彈出酒杯,叫霍都擊打不着。

     朱子柳連幹三杯,叫道:“多謝,好俊的彈指神通功夫!”黃蓉笑道:“好鋒銳的‘自言帖’!”朱子柳一笑,心想:“朱某一生自負聰明,總是遜這小姑娘一籌。

    我苦研十餘年的一路絕技,她一眼就看破了。

    ”原來他這時所書,正是唐代張旭的“自言帖”。

    張旭号稱“草聖”,乃草書之聖。

    杜甫“飲中八仙歌”詩雲:“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

    ”黃蓉勸他三杯酒,一來切合他使這路功夭的身份,二來是讓他酒意一增,筆法更具鋒芒,三來也是挫折霍都的銳氣。

     隻見朱子柳寫到“擔夫争道”的那個“道”字,最後一筆鈎将上來,直劃上了霍都衣衫。

    群豪轟笑聲中,霍都踉跄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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