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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去好了。

    ” 那聽差又出去給他雇了一輛車。

     世鈞回到戲院裡,在黑暗中摸索着坐了下來,便把那鞋盒遞給了翠芝,說了一聲:“鞋子拿來了。

    ”翠芝道:“謝謝你。

    ” 世鈞估計着他去了總不止一個鐘頭,電影都已經快映完了,正到了緊張萬分的時候,這是一個悲劇,樓上樓下許多觀衆都在趕趕咐咐掏手帕擤鼻子擦眼淚。

    世鈞因為沒看見前半部,隻能專憑猜測,好容易才摸出點頭緒來,他以為那少女一定是那男人的女兒,但是再看下去,又證明他是錯誤的,一直看到劇終,始終有點迷迷糊糊,似懂非懂的。

    燈光大明,大家站起身來,翠芝把眼圈揉得紅紅的,似乎也被劇情所感動了。

     她已經把鞋子換上了,換下來的那雙裝在鞋盒裡拿着,三個人一同下樓,她很興奮地和叔惠讨論着片中情節。

    世鈞在旁邊一直不作聲。

    已經走到戲院門口了,世鈞忽然笑道:“看了後頭沒看見前頭,真憋悶,你們先回去,我下一場再去看一遍。

    ”說着,也不等他們回答,便掉過身來又往裡走,擠到賣票處去買票。

    他一半也是因為賭氣,同時也因為他實在懶得再陪着翠芝到東到西,一同回到方家去,又要被愛咪他們調笑一番。

    不如讓叔惠送她去,叔惠反正是沒有關系的,跟她又不熟,隻要把她送回去就可以脫身了。

     但是無論如何,他這樣扔下就走,這種舉動究竟近于幼稚,叔惠倒覺得有點窘。

    翠芝也沒說什麼。

    走出電影院,忽然滿眼陽光,地下差不多全幹了,翠芝不禁咦了一聲,笑道:現在天倒晴了!也沒有去成。

    ”翠芝笑道:“你這次來真冤枉。

    ”叔惠笑道:“可不是麼,哪兒也沒去。

    ”翠芝略頓了一頓,便道:“其實現在還早,你願上哪兒去玩,我們一塊兒去。

    ”叔惠笑道:“好呀,我這兒不熟悉,你說什麼地方好?” 翠芝道:“到玄武湖去好不好?”叔惠當然說好,于是就叫了兩部黃包車,直奔玄武湖。

     到了玄武湖,先到五洲公園去兜了個圈子。

    那五洲公園本來沒有什麼可看的,和任何公園也沒有什麼兩樣,不過草坪上面不是藍天,而是淡青色的茫茫的湖水。

    有個小型的動物園,裡面有猴子;又有一處鐵絲欄裡面,有一隻貓頭鷹迎着斜陽站在樹桠枝上,兩隻金燦燦的大眼睛,像兩塊金黃色的寶石一樣。

    他們站在那裡看了一會。

     從五洲公園出來,就叫了一隻船。

    翠芝起初約他來的時候,倒是一鼓作氣的,仿佛很大膽,可是到了這裡,不知怎麼倒又拘束起來,很少說話。

    上了船,她索性把剛才一張電影說明書拿了出來,擺在膝上看着。

    叔惠不禁想道:“她老遠的陪着我跑到這裡來,究竟也不知是一時高興呢,還是在那兒跟世鈞賭氣。

    ”玄武湖上的晚晴,自是十分可愛,湖上的遊船也相當多。

    在一般人的眼光中,像他們這樣一男一女在湖上泛舟,那不用說,一定是一對情侶。

    所以不坐船還好,一坐到船上,就更加感覺到這一點。

    叔惠心裡不由得想着,今天這些遊客裡面不知道有沒有翠芝的熟人,要是剛巧碰見熟人,那一定要引起許多閑話,甚至于世鈞與翠芝的婚事不成功,都要歸咎于他,也未可知。

    這時候正有一隻小船和他們擦身而過,兩邊的船家互打招呼,他們這邊的劃船的是一個剪發女子,穿着一身格子布襖褲,額前斜飄着幾根前劉海,上窄下寬的紫棠臉,卻是一口糯米銀牙。

    那邊的船家稱她為”大姑娘”,南京人把”大”念作”奪”,叔惠就也跟着人家叫她”奪姑娘”,卷着舌頭和她說南京話,說的又不像,引得翠芝和那”奪姑娘”都笑不可抑。

    叔惠又要學劃船,坐到船頭上去扳槳,一槳打下去,水花濺了翠芝一身,她那軟緞旗袍因為光滑的緣故,倒是不吸水,水珠骨碌碌亂滾着落了下去,翠芝拿手絹子随便擦了擦,叔惠十分不過意,她隻是笑着,把臉上也擦了擦,又取出粉鏡子來,對着鏡子把前劉海撥撥勻。

     叔惠想道:“至少她在我面前是一點小姐脾氣也沒有的。

    可是這話要是對世鈞說了,他一定說她不過是對我比較客氣,所以不露出來。

    ”他總覺得世鈞對她是有成見的,世鈞所說的關于她的話也不盡可信,但是先入之言為主,他多少也有點受影響。

    他也覺得像翠芝這樣的千金小姐無論如何不是一個理想的妻子。

    當然交交朋友是無所謂,可是内地的風氣比較守舊,尤其是像翠芝這樣的小姐,恐怕是不交朋友則已,一做朋友,馬上就要談到婚姻。

    若是談到婚姻的話,他這樣一個窮小子,她家裡固然是絕對不會答應,他卻也不想高攀,因為他也是一個驕傲的人。

     他這樣想着的時候,隻管默默地扳着槳。

    翠芝也不說話,船上擺着幾色現成的果碟,她抓了一把瓜子,靠在藤椅上嗑瓜子,人一動也不動,偶爾擡起一隻手來,将衣服上的瓜子殼撣撣掉。

    隔着水,遠遠望見一帶蒼紫的城牆,映着那淡青的天,叔惠這是第一次感覺到南京的美麗。

     他們坐了一會船,到天黑方才回去。

    上了岸,叔惠便問道:“你還回方家去吧?”翠芝道:“我不想去了,他們那兒人多,太亂。

    ”可是她也沒說回家去的話,仿佛一時還不想回去。

     叔惠沉默了一會,便道:“那麼我請你去吃飯吧,好不好?”翠芝笑道:“應該我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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