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有怕被槍斃的居民來繳武器。
成年人不敢露面,來送槍的都是年輕人和小孩。
德國人沒有扣留一個人。
那些不願去交槍的人,就在夜裡把槍扔到馬路上,第二天早上,德國巡邏兵把槍撿起來,裝上軍用馬車,運到城防司令部去。
中午十二點多鐘,規定繳槍的期限一過,德國兵就清點了他們的戰利品,收到的步槍總共是一萬四千支,這就是說,還有六千支沒有交給德國人。
他們挨家挨戶進行了搜查,但是搜到的很少。
第二天清晨,在城外古老的猶太人墓地旁邊,有兩個鐵路工人被槍斃了,因為在他們家裡搜出了步槍。
阿爾焦姆一聽到命令,就急忙趕回家來。
他在院子裡遇到了保爾,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鄭重其事地小聲問道:“你從外面往家拿什麼東西沒有?”
保爾本來想瞞住步槍的事,但是又不願意對哥哥撒謊,就全都照實說了。
他們一起走進小棚子。
阿爾焦姆把藏在梁上的槍取下來,卸下槍栓和刺刀,然後抓起槍筒,掄開膀子,使出渾身力量向栅欄的柱子砸去,把槍托砸得粉碎。
沒碎的部分則遠遠地扔到了小園子外面的荒地裡,回頭又把刺刀和槍栓扔進了茅坑。
完事以後,阿爾焦姆轉身對弟弟說:“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保爾,你也明白,武器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得跟你說清楚,往後什麼也不許往家拿。
你知道,現在為這種事連命都會送掉。
記住,不許瞞着我,要是你把這種東西帶回來,讓他們發現了,頭一個抓去槍斃的就是我。
你還是個毛孩子,他們倒是不會碰你的。
眼下正是兵荒馬亂的時候,你明白嗎?”
保爾答應以後再也不往家拿東西。
當他們穿過院子往屋裡走的時候,一輛四輪馬車在列辛斯基家的大門口停住了。
律師和他的妻子,還有兩個孩子——涅莉和維克托從車裡走出來。
“這些寶貝又回來了,”阿爾焦姆惡狠狠地說。
“又有好戲看了,他媽的!”說着就進屋去了。
保爾為槍的事難過了一整天。
在同一天,他的朋友謝廖沙卻在一個沒有人要的破棚子裡,拼命用鐵鍬挖土。
他終于在牆根底下挖好一個大坑,把領到的三支新槍用破布包好,放了下去。
他不想把這些槍交給德國人,昨天夜裡他翻來覆去折騰了一宿,怎麼想也舍不得這些已經到手的寶貝。
他用土把坑填好,夯結實了,又弄來一大堆垃圾和破爛,蓋在新土上。
然後又從各方面檢查了一番,覺得挑不出什麼毛病了,這才摘下帽子,擦掉額上的汗珠。
“這回讓他們搜吧,就是搜到了,也查不清是誰家的棚子。
”
朱赫來在發電廠工作已經一個月了,保爾不知不覺地和這個嚴肅的電工成了親密的朋友。
朱赫來常常給他講解發電機的構造,教他電工技術。
水兵朱赫來很喜歡這個機靈的孩子。
空閑的日子,他常常來看望阿爾焦姆。
這個通情達理、嚴肅認真的水兵,總是耐心地傾聽他們講日常生活中的各種事情,尤其是母親埋怨保爾淘氣的時候,他更是耐心地聽下去。
他總會想出辦法來安慰瑪麗亞·雅科夫列夫娜,勸得她心裡舒舒坦坦的,忘掉了種種煩惱。
有一天,保爾走過發電廠院子裡的木柴堆,朱赫來叫住了他,微笑着對他說:“你母親說你愛打架。
她說:‘我那個孩子總好幹仗,活像隻公雞。
’”朱赫來贊許地大笑起來,接着又說:“打架并不算壞事,不過得知道打誰,為什麼打。
”
保爾不知道朱赫來是取笑他還是說正經話,便回答說:“我可不平白無故地打架,總是有理才動手的。
”
朱赫來出其不意地對他說:“打架要有真本領,我教你,好不好?”
保爾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有真本領怎麼打?”
“好,你瞧着。
”
他簡要地說了說英國式拳擊的打法,給保爾上了第一課。
保爾為了掌握這套本領,吃了不少苦頭,但是他學得很不錯。
在朱赫來的拳頭打擊下,他不知摔了多少個倒栽蔥,但是這個徒弟很勤奮,還是耐着性子學下去。
有一天,天氣很熱,保爾從克利姆卡家回來,在屋子裡轉悠了一陣子,沒有什麼活要幹,就決定到房後園子角落裡的小棚頂上去,那是他最喜愛的地方。
他穿過院子,走進小園子,登着牆上凸出的地方,爬上了棚頂。
他撥開闆棚上面繁茂的櫻桃樹枝,爬到棚頂當中,躺在暖洋洋的陽光下。
這棚子有一面對着列辛斯基家的花園,要是爬到棚頂的邊上,就可以望見整個花園和前面的房子。
保爾把頭探過棚頂,看到了院落的一角和一輛停在那裡的四輪馬車。
他看見住在列辛斯基家的德國中尉的勤務兵正在用刷子刷他長官的衣物。
保爾常常在列辛斯基家的大門口看到那個中尉。
那個中尉粗短身材,紅臉膛,留着一小撮剪得短短的胡須,戴着夾鼻眼鏡和漆皮帽舌的軍帽。
保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