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錯的。
他的相貌我記得很清楚。
”
“那您怎麼不向警備司令告發呢?”
莉莎氣憤地說:“您以為我能幹出這種卑鄙的事情來嗎?”
“怎麼是卑鄙呢?告發一個襲擊押送兵的人,您認為就是卑鄙?”
“那麼照您說倒是高尚的了?您把他們幹的那些事都忘記了?您難道不知道學校裡有多少猶太孤兒?您還讓我去告發柯察金?謝謝您,我可真沒想到。
”
維克托想不到她會這樣回答。
他并不打算同莉莎争吵,所以就盡量把話題岔開。
“您别生氣,莉莎,我是說着玩的。
我不知道您竟會這樣認真。
”
“您這個玩笑開得可不怎麼好。
”莉莎冷冷地說。
在莉莎家門口分手的時候,維克托問:“莉莎,您明天來嗎?
他得到的是一句模棱兩可的回答:“再說吧。
”
在回城的路上,維克托心裡思量着:“好嘛,小姐,您盡可以認為這是卑鄙的,我可有我的看法。
當然喽,誰放跑了誰,跟我都不相幹。
”
他,列辛斯基,一個波蘭的世襲貴族,對沖突的雙方都十分厭惡。
反正波蘭軍隊很快就要開來。
到了那個時候,一定會建立一個真正的政權——正牌的波蘭貴族政權,眼下,既然有幹掉柯察金這個壞蛋的好機會,當然也不必錯過。
他們會馬上把他的腦袋揪下來的。
維克托一家隻有他一個人留在這座小城裡。
他寄居在姨母家,他的姨父是糖廠的副經理。
維克托的父親西吉茲蒙德·列辛斯基在華沙身居要職,母親和涅莉早就跟着父親到華沙去了。
維克托來到警備司令部,走進了敞開的大門。
過了一會兒,他領着四名佩特留拉匪兵向柯察金家走去。
他指着那個有燈光的窗戶,低聲說:“就是這兒。
”然後,轉身問他身旁的哥薩克少尉:“我可以走了嗎?”
“您請便吧,我們自己能對付。
謝謝您幫忙。
”
維克托急忙邁開大步,順人行道走了。
保爾背上又挨了一拳,被推進了一間黑屋子,伸出的兩手撞在牆壁上。
他摸來摸去,摸到一個木闆床似的東西,坐了下來。
他受盡了折磨和毒打,心情十分沉重。
保爾完全沒有想到會被捕。
“佩特留拉匪徒怎麼會知道的呢?壓根兒沒人看見我呀!現在該怎麼辦呢?朱赫來在哪兒呢?”
保爾是在克利姆卡家同水兵朱赫來分手的。
他又去看了謝廖沙,朱赫來就留在克利姆卡家,好等天黑混出城去。
“幸虧我把手槍藏到老鸹窩裡去了,”保爾想。
“要是讓他們翻到,我就沒命了。
但是,他們怎麼知道是我呢?”這個問題叫他傷透了腦筋,就是找不到答案。
佩特留拉匪徒并沒有從柯察金家裡翻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衣服和手風琴被哥哥拿到鄉下去了。
媽媽也帶走了她的小箱子。
匪兵們翻遍各個角落,撈到的東西卻少得可憐。
然而,從家裡到司令部這一路上的遭遇,保爾卻是永遠忘不了的。
漆黑的夜,伸手不見五指。
天空布滿了烏雲。
匪兵們推搡他,從背後或兩側對他不停地拳打腳踢,毫不留情。
保爾昏昏沉沉地木然向前走着。
門外有人在談話。
司令部的警衛就住在外間屋。
屋門下邊透進一條明亮的光線。
保爾站起身來,扶着牆壁,摸索着在屋裡走了一圈。
在闆床對面,他摸到了一個窗戶,上面安着結實的參差不齊的鐵欄杆。
用手搖了一下——紋絲不動。
看樣子這裡以前是個倉庫。
他又摸到門口,停下來聽了聽動靜。
然後,輕輕地推了一下門把手。
門讨厭地吱呀了一聲。
“媽的,真活見鬼!”保爾罵了一句。
從打開的門縫裡,他看見床沿上有兩隻腳,十個腳趾叉開着,皮膚很粗糙。
他又輕輕地推了一下門把手,門又毫不留情地尖叫起來。
一個睡眼惺忪、頭發蓬亂的家夥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用五個手指頭惡狠狠地撓着生滿虱子的腦袋,懶洋洋地扯着單調的嗓音破口大罵起來。
罵過一通之後,摸了一下放在床頭的步槍,有氣無力地吆喝說:“把門關上!再往外瞧,就打死你……”
保爾掩上門,外面房間裡響起了一陣狂笑聲。
這一夜保爾翻來覆去想了許多。
他柯察金第一次參加鬥争,就這麼不順利,剛剛邁出第一步,就像老鼠一樣讓人家捉住,關在籠子裡了。
他坐在那裡,心神不甯地打起瞌睡來。
這時候,母親的形象在腦海中浮現出來:她面孔瘦削,滿臉皺紋,那雙眼睛是多麼熟悉,多麼慈祥啊!他想:“幸虧媽不在家,少受點罪。
”
從窗口透進來的光線照在地上,映出一個灰色的方塊。
黑暗在逐漸退卻。
黎明已經臨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