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作家劉心武同志,出其新著《秦可卿之死》,再次引起我與他通訊讨論的興緻,所謂“讀後感”,已大略見于信劄中,因此本文并非“文評”的續篇,卻是由它引起的另一種思緒。
數十年來,不斷倡導學習馬克思主義,不但治國安民,而且文化文藝,概無二緻。
其中要義包括教人看事情勿表面、勿孤立、勿靜止、勿僵化、勿機械……。
可惜,這倡導很多停留在口頭與字句上一究行事論文的實際,就往往大相徑庭,直接違反。
這種“違反”,就表現在對人對物對文,都是用的“單層單面單一直線邏輯”的思想方法去對待、去實行、去觀賞、去評議、去批判……。
這種現象,涉及《紅樓》的問題,那就益發顯得“突出”了。
且舉小例——
心武同志怎樣看待賈珍的?他能從兩府所有男子中作出分析比較,看出賈珍的不凡的一面,評許他是最有男子漢氣概之人,我自慚寡陋,還未見有誰能如此具眼,别人總是把賈珍隻當作一個“最壞”的人,最下流的僞君子假家長。
誰肯為他“說幾句好話”呢?
劉心武獨識獨解獨肯。
這就使我深為佩服。
這兒,所涉及的複雜問題之中,有一個問題乃是雪芹的“筆法”的問題,——當然,也還有我們能不能曉悟領略這一筆法的問題。
記得魯迅先生在二十年代之初講《紅樓》,就給人指明:雪芹打破了傳統的寫法,不再是好人一切皆好,壞人一切皆壞……(大意)。
那時,哪裡有什麼“紅學評論家”出來給人“指迷”?先生卻目光如炬,一語道破——雪芹筆法的“奧秘”與魅力正就在“不單一”這點上!
然而,七十年過去了,我們大多數人還是在用“單一直線”的思路與眼光去看去“評”雪芹的“不單一”!
這,不值得我們“共思”一番嗎?
論男子賈珍而外,似乎也沒人以為賈琏也有“另一面”——他年輕就有理家辦事的超衆的幹才,而且極有正義感:一次,他父親多行不義,為了強取豪奪幾把扇子,陷害石呆子,賈琏不忿,竟教當面批駁賈赦(當時是禮法絕不許可的),說:為了幾把扇子,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也算不得本領……!(這以罵賈雨村為名義。
賈琏的愛妾平兒也罵賈雨村“這餓不死的野雜種,結識了他不到十年,惹出了多少事!”請聽聽賈琏房中上上下下的“輿論”,正反映了主人的義憤感。
)
再有薛蟠,京劇裡把他弄成一個“不成人形”的下流小醜。
其賣這都是不能深識雪芹筆法的結果。
薛蟠是個直性正義熱腸人,在芹書後半部中,與柳湘蓮複交和好,親如手足,日後還有義俠的重要情節。
可惜,大抵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