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賈琏要去甯國府,一會兒王夫人又喊鳳姐去商量事,一會兒又是賈薔來求采買戲子的差使,鳳姐一力撺掇着賈琏應下的同時,又将趙嬷嬷的兩個兒子塞了進去,而賈薔猶問鳳姐賈琏要不要什麼東西,這份人情自然是從公裡出,鳳姐賈琏表面上是拒絕了,卻留下伏筆:我短了什麼,少不得寫信告訴你,且不要論到這裡。
果然是老江湖,相形之下,賈薔顯見得頭回辦事,太過興頭,做得現鼻子現眼的。
但這表現也沒錯,在上級面前,原不需要做得滴水不露,露點破綻更能拉近距離,賈琏的批評裡不就透着自己人的親狎?
賈琏與鳳姐,原不是普通的夫婦,在家族式管理的榮國府,他們還是同僚,他們的閨房,也随時充當辦公室、簽押房,一絲天然的柔情被強硬的權力與利益沖擊殆盡,隻剩下勾心鬥角,同床異夢,這一切已經在這個夜晚初露征兆。
然而,仍令人感懷于猶存的溫情,随着情節的深入,這樣的辰光越來越少,擴張的欲望一點點地毀滅了正常的夫婦之情,待到不可收拾之時,我不知道,他們冰冷似鐵的心,想到當初的情景,是否也有那麼一點點哀傷惋惜。
2、鳳姐婚姻症結所在
賈琏和張愛玲的父親有點像,都是名門公子,幼時喪母,家中人來人往卻又人情寡淡,看似花團錦簇,其實缺乏真正的關心。
他們很容易看透世故,唯因這看透,與熱血青年無緣,交際圈的影響,加上天性裡的一點輕浮,足以構成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一個略有底線的纨绔子弟。
張愛玲的父親,一生也沒能打起精神,抽幾口大煙,弄幾句詩詞,浪蕩于風月場所,偶爾引動一兩分真情,納個姨太太回家。
他沒有害人之心,也不作威作福,隻想保持這種灰調生活,若不是被卷入摧枯拉朽的曆史洪流之中,這樣一種夢想也不是不可能實現。
同樣出身的張愛玲的母親,卻對這種生活方式極端鄙夷,她向往鮮明刺激的西洋文明,兩種生活理想頻頻碰撞,終以分道揚镳告終。
琏鳳這對夫婦與之微有相似之處,賈琏不是個壞人,賈雨村為虎作伥,誣告石呆子拖欠官銀,将扇子罰沒充公時,賈琏還說了句仗義的話:為了幾把破扇子,弄得人家坑家敗業的,也不算什麼能為。
他的道德底線起碼比賈雨村要高,除去那些偷雞摸狗的行為,言行舉止都挺正常,作為榮國府玉字輩第一人,他也算家中的一個頂梁柱,黛玉回蘇州探父,就是他一路護送,雖是不得已的職責,卻也一副重任在肩的架勢。
他為人還算厚道,樂于提攜貧寒的遠房親戚,說話裡透着聰明,比如賈芸要讨寶玉的好,認他做父親時,賈琏便笑道,聽見了沒有,認幹兒子可不是那麼好開交的。
他不是看不透賈芸的那點小心眼,隻是看透之後,能做寬容的理解。
賈琏沒有大奸大惡的志向與能力,對于權力也不很熱衷,他的理想生活是家中妻賢妾美,外面遊冶風流,用現在的俗語就是“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一夫多妻的男權社會,更給這種夢想提供裡道德支撐。
然而,這不是鳳姐的夢想,從小被當作男孩教養的鳳姐沒有那麼強的“三從四德”的意識,雖然身處賈家的末世,一切都在走下坡路,她心中,猶有一份創世紀的輝煌。
她希望在别人心中是這樣一個形象,模樣标緻,口齒爽利,心機深細,在外面神通廣大如千手觀音,在家中則得老公千般寵愛唯命是從,總而言之,占據一切的制高點,被所有的人所恭維、所羨慕。
這兩種理想自然不能兼容,首先賈琏就不肯專寵鳳姐,一生都圍着這一個女人打轉,邢夫人都說,誰家沒有個三妻四妾的,說明這是個普遍現象,直接受益者賈琏更是打心眼裡擁護這種普遍現象。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要強的鳳姐決不容許她與賈琏的世界裡,再出現一位女主人,她先是把那兩個通房丫頭攆了出去,自己的四個陪嫁丫頭也隻剩了平兒一個,平兒也是有名無實的,“大約一年二年之間兩個有一次到一處,他還要口裡掂十個過子呢”。
這一點上鳳姐就沒有潘金蓮的手腕,潘金蓮拉攏丫鬟春梅結成統一陣線,共同對抗潛在的假想敵,收到良好效果,鳳姐卻過于恃強,計較一城一地之失,對平兒這個赤膽忠心的心腹都不肯放一馬,有小聰明而無大智慧。
對于賈琏的生活問題,鳳姐圍追堵截,不惜采取過激手段,也在可理解的範疇中,女人天生愛吃醋,況且賈琏真不是個讓人放心的主。
鳳姐招人煩的是,工作上她也要玩心眼,玩弄老公與股掌之上。
榮國府是家族式管理,賈琏與鳳姐除去夫妻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