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複,愛屋及烏,對他的侍婢也不免青眼有加。
“她所以受此重傷,全系因我之故,義不容辭,非将她治好不可。
”喬峰不過是為了“愛屋及烏”、“義不容辭”而已。
可是在救傷的過程之中,卻風光極其旖旎:伸手便解開了她衣衫,将一盒寒玉冰蟾膏盡數塗在她胸脯上。
此情此景,阿朱自然“羞不可抑”,喬峰隻怕也未能全然無情。
經過這一件事,阿朱的芳心之中,除了喬峰之外,已不可能再有别的異性。
一向不好女色的喬峰,畢竟也是生理正常的男人,而且正當青年,後來不斷向阿朱輸送真氣,甚至闖聚賢莊,那就不單是為了“愛屋及烏”和“義不容辭”了。
在阿朱受傷的時日内,她曾要喬峰“唱支歌兒”,也曾要喬峰“講幾個故事”,引喬峰講起兒時的傷心事,再觸及近日的傷心事,阿朱軟言安慰,句句在心——兩人的感情,自然又進了一層。
及至喬峰不顧一切,帶着阿朱闖聚賢莊。
一個小姑娘,能得到大英雄大豪傑這樣曠世罕有的照顧,那比一個貧家少女忽然被一位王子帶進了宮殿還要震撼心弦,阿朱對喬峰的愛情,自然至此而成定局。
等到喬峰在雁門關外以掌擊石,阿朱再出現,喬峰在悲苦、激動之中,唯一能歡慰、開解、了解他的人,天地之間,隻有阿朱。
大英雄大豪傑也是人,愛意陡生,也就極其自然。
喬峰和阿朱的戀情,金庸寫來,又細膩又動人,而又處處合乎喬峰的身分,當阿朱情不自禁,縱身入懷而又害羞之際,喬峰說:咱倆是患難之交,同生共死過來的,還能有什麼顧忌?英雄人物這兩句話,比諸其他男人的千言萬語,更有力,更直接。
喬峰的英雄剛強,和阿朱的委婉溫柔,就成了奇妙的愛情結合。
這一對男女的愛情結合,是金庸筆下意境最高的一組結合之一。
唉,小阿朱千不該萬不該,做了一件傻事:假扮了段正淳去會喬峰,被喬峰一掌打死。
看《天龍八部》看到這裡,真是肝腸寸斷,不知如何才好。
金庸有時也真忍心,為了加強喬峰這個悲劇人物的悲劇性,不但讓他在聚賢莊殺了許多平日肝膽相照的江湖好友、丐幫舊人,而且還讓他打死了阿朱!喬峰打死阿朱,自然是一個誤會,但是誤會的結果,其實可以不必令阿朱緻死的。
在打死阿朱的三個多時辰之前,喬峰:心中一片平靜溫暖,心道:“得妻如此,複有何憾?”心中的平靜溫暖,難道就不能使喬就算面對着大仇人,出手也不能稍輕一點麼?照常理是可以的,但喬峰是天生的悲劇人物:左手一圈,右掌呼的一聲擊了出去。
這“左手一圈,右掌擊出”一招是“亢龍有悔”?這一掌:具天地風雷之威!
于是,小阿朱在大雷雨之下,青石挢之上,閃電雷聲之中,死在她最愛的男人掌下。
嗚呼,願天下有情人,同聲一哭!阿朱,雖然做了這一件傻事,仍然是上上人物,她令得喬峰隻有極短暫的甜蜜,而帶來了長期的悲苦,但是,沒有阿朱,喬峰的一生之中,隻怕連這一小節短暫的快樂都沒有,隻好沉醉在烈酒之中。
而沉醉在烈酒之中,萬萬及不上沉醉在美人的情懷之中。
短暫和永久,很難有分野,阿朱還是可愛的。
極度自我中心
和阿朱的可愛恰好相反,是阿紫的可厭。
阿紫這樣的人,她的可厭之處,還不在于她的殘忍,而是像阿紫這一類人,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環境之下,隻當全世界隻有一個人:她自己。
那是一種極度自我中心的典型,除了自己之外,心目中永遠不會有别人,不會幫别人想一想,更不會為别人做點事。
這種人,為了自己的一點小利,可以毫不考慮,毫不猶豫地去犧牲别人的大利。
這種人,永遠以她自己的喜怒哀樂為喜怒哀樂,而全然不理會别人的感受。
這種人的自私,是惡毒的,如同毒蛇一樣,一被這種人纏上了,比被毒蛇噬咬,還要痛苦。
阿紫就是這種人的典型。
為了阿朱臨死之際的囑咐,喬峰一直對阿紫很好。
阿紫對喬峰也有情意,可是她是怎麼表達情意的?她用毒針去射喬峰!
照她自己說,令喬峰不能動彈之後,再去服侍喬峰,這種鬼話,誰會相信。
當她想到服侍喬峰很好玩之際,或許會做上三天五朝,以後呢?為了照顧阿紫,連喬峰有時,也變得窩窩囊囊,但喬峰的窩囊,可以原諒,因為他是多麼愛阿朱!
阿紫在《我看》中許為“中中人物”再看之後,越看越不是味,要降為“下下人物”才對,并且很懷疑,《我看》中的“中中人物”,是排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