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縱隊在轉進途中,住在一個并不顯眼的村莊,名字倒很奇特,叫“雞鳴三省”。
意思是這裡一聲雞啼,黔滇川三省都聽到了。
它坐落在一座矮矮的山下,村前是一灣清淺的溪流。
這裡雖有桃花源般的境界,卻實在窮困而又荒涼。
那低矮發黑的茅屋,一個比一個破陋。
也許正因為它無盛景可述,才故意取了這樣一個聲勢赫赫的名字。
幾位黨和紅軍的領導人,在這裡商量了一番。
既然長江前線重兵猬集,一時難渡;滇軍前來堵截,也還未到眼前;索性就在雲南邊界的紮西一帶休整幾天,觀勢待機。
會議結束後,毛澤東把周恩來請到自己住的房間裡。
所謂房間,當然也就是那又低又黑的茅屋,剛剛能站起身子。
過去每到一地,多半是警衛員取下門闆來搭一個鋪,臨走又上好門闆。
這裡用不着了,因為門上沒有門闆,隻有玉米稭或是竹批子編就的門,隻好将稻草鋪在地上。
地圖就更是無法懸挂。
毛澤東把周恩來讓到地鋪上,揮揮手,讓警衛員退出去,然後悄聲而鄭重地說:
“恩來,昨天洛甫同志說,博古現在威信不行了,也難以工作,是否改換一下領導。
你看如何?”
恩來一聽,是這樣一個重大問題,粗濃的黑眉皺了一皺,沉吟了一會兒說:
“既然提出來了,我看也可以考慮。
”
“那麼,有誰來擔任這個總書記呢?”
周恩來并不遲疑,鄭重而充滿熱誠地說:
“毛主席,那自然是由你來當最為合适。
”
“不,”毛澤東笑着說,“我看還是讓洛甫來當一個時期。
”
周恩來笑着說:
“你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我已經考慮好了。
”毛澤東的語氣裡帶有某種堅決的意味,“還是讓洛甫當一段,這樣對團結有利。
恩來,你是不是給大家做點工作?”
周恩來點點頭,說:
“既然你已經下了決心,那就這樣吧。
下次會議上正式讨論一下。
”
毛澤東送周恩來出了小屋,小興國正牽着兩匹馬在路上等候,周恩來回頭擺了擺手,就翻身上馬回軍委縱隊去了。
這時,警衛員小吳跑來說,剛才在大路邊看見休養連過去了,董老、徐老和謝老他們也過去了,就是沒見賀子珍。
最後說:
“我到路上看看吧,也許她掉隊了。
”
賀子珍從江西出發時,已有了幾個月的身孕;加上還有點肺病,身體比以前孱弱多了。
這是毛澤東相當挂心和憂煩的事。
經小吳一提,他立刻想到,在遵義與賀子珍相見時,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貴州三天兩頭落雨,走這樣的山路,豈有不吃力的,她很可能是掉隊了。
想到這裡,就說:
“小吳,那咱們就一起去路上看看。
”
說着,小吳在前,毛澤東在後,就跨上了村前的大路。
大路上,早晨下了一陣雨,雖說停了,路上仍很泥濘。
一路上,滿眼的紅泥窩窩裡,到處是紅軍戰士被粘掉的鞋子。
有的是布鞋,有的是斷了帶子的草鞋。
這種紅泥粘度很大,簡直象鬼似地拖得你拉不開腳步,一直到留下你的鞋子為止。
單看看這些留下的東一隻西一隻的鞋子,也就可以看出戰士的艱辛了。
毛澤東一路走一路想,賀子珍走這樣的路該多麼艱難!
小吳領着毛澤東盡可能地找幹路走,有時就幹脆走在草地上。
路上大部隊已經過去,隻有零零星星的掉隊人員在急匆匆地趕路。
他們走出兩三裡路,還不見賀子珍的影子。
小吳勸毛澤東先回去,他裝作沒有聽見,隻是悶着頭邁着大步。
眼前來到一個陡坡,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落到深深的谷底去了。
他們停住腳步,向下張望了一回,還是不見人影。
這時已是下午四五點鐘的樣子,剛剛露了露臉的夕陽,也快要落山。
毛澤東不禁憂煩起來,就取出一根紙煙燃上,仍然不住地張望。
還是小吳眼尖,看見從山谷深處的樹叢裡走出兩個人來,在夕陽淡淡的金晖裡,踏上了一個小小的闆橋。
等這兩個人過了木橋,他已經興奮地嚷起來:
“來了來了,是賀子珍!”
毛澤東眯細着眼仔細一望,那個瘦瘦的高高的身影果然象賀子珍,另一個矮矮的個子卻不知道是誰。
不一時,兩人已經上了陡坡。
可以看出,賀子珍爬得非常吃力,那個人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