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陸續離開龍勝縣境,向北行進。
這一帶都是深山密林。
在高高的山崖上還長着一片片竹叢,竹叢裡掩映着侗族的木樓,木樓邊種着香蕉。
完全是一派南國風光。
由于紅軍的模範紀律,逃到山上的侗族人紛紛返回家園。
路上不斷看到,頭上蒙着侗錦挑着擔兒的婦女們,她們一個個都是那樣健壯,挑起擔兒顫悠悠地走得象流水一般。
紅軍戰士們都頗感新奇。
一路上樹木蓊郁,空中的威脅大為減輕,盡管頭上不斷有飛機偵察,人們已經懶得理睬它了。
部隊到了通道雙江鎮,已經出了廣西來到湖南邊界。
不過這裡仍有不少桂林式的小山。
在鎮子的南面,就有一個孤山,長得象歪嘴桃兒,還有兩條清澈的小江交彙,是一個頗為美麗的小鎮。
更為引人注目的,是江邊那座長長的花橋,具有侗族獨特的風味。
這種橋和北方的任何橋都不同,它實際上是長長的一溜花廳跨着流水,聽說是侗族青年男女的聚會之處。
就在這個小鎮的一座古廟裡,高級領導人舉行了一次緊急會議。
讨論的仍舊是紅軍的行動方向問題。
這次毛澤東作為政治局委員也出席了。
讨論的結果,絕大部分人都同意了他的意見,不再到湘西去與二、六軍團會合。
可是,博古、李德卻堅持照原方案執行。
李德在毛澤東發言時緊緊皺着眉頭,簡直聽不下去,毛澤東還沒講完,他就離開了會場。
這使得周恩來頗感不安,聯想起李德的一貫高傲态度和蠻橫作風,心中甚為惱火。
李德平日隻喜歡同博古親近,兩個人講話不用翻譯,直接用俄語對話;而對别人,例如朱德、毛澤東、劉伯承等人都不放在眼裡;對周恩來算是比較客氣的了。
這一切,周恩來都看在眼裡,沒有同他計較;今天的事,他卻認為李德太過分了。
會議一結束,周恩來就來到李德住的一座小學校裡。
他一進屋,見李德餘怒未熄地坐在那裡,翻譯又不在場,隻好勉強壓住火,用英語說:
“李德同志,你今天過早退席是不是有點不舒服呵?”
李德翻着黃眼珠看了看他,并沒有站起來。
“是很不舒服。
”他用英語粗魯地回答。
“我認為,粗暴地拒絕共産國際代表的建議,很不妥當。
”
“恐怕不能這樣說吧,”周恩來極力壓制着自己,在他對面坐下來,反駁道,“這要看意見本身是否正确。
難道敵人已經把重兵集結在湘西,我們還要把紅軍送往虎口去嗎?”
“我要求你們聽清楚我的意思!”李德不耐煩地叫起來,“我是說,可以讓追擊我們的敵人超過我們,也就是說,趕到我們的前面,然後,我們繞過敵人再往北進。
”
周恩來聽到這裡,不禁失聲笑道:
“超過我們?哈哈,趕到我們前面?敵人是以我們為目标的,怎麼會撇開我們到前面去呢?”
李德被周恩來的笑聲激怒了。
他站起來,指着周恩來說:
“周恩來同志,我不認為你這種态度是正确的。
我想提醒你,是共産國際派我來的,同時我也是抱着對中國革命的赤誠來幫助你們的。
如果你們有足夠的軍事人材,那我本來可以離開,但我看不出哪個真正懂得軍事……”
周恩來一向性格溫和,但發起脾氣來,也很厲害。
今天,他再也壓不住自己的怒火,猛地把桌子一拍,指着李德說:
“李德同志,我也提醒你,我們歡迎一切幫助中國革命的朋友,但是中國革命沒有救世主也能夠勝利!”
談到這裡,兩人不歡而散。
第二天,隊伍拐了一個直彎,向西去了。
那裡是典型的山國——貴州。
領導層的意見,顯然沒有完全統一,象任何其它問題一樣,隻留待唯一的權威——曆史老人去細細評判。
部隊經多日行軍,來到貴州地面,前面已是黎平。
這天中午大休息時,周恩來坐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正想眯眯眼歇一會兒,保衛隊長走過來說:
“據後面部隊報告,有兩個家夥跟着我們好幾天了,今天叫我們抓住了。
可是,他們說有要緊事,非要見您不行。
”
“你把他們帶過來。
”周恩來說。
保衛隊長不一時從隊伍後面帶過兩個人來。
前面那個是商人打扮,穿着紡綢薄棉袍,外套一件銀灰色的大褂,滿臉和氣。
後面那人黑瘦黑瘦,着黑棉襖棉褲,象是個仆人,但從那炯炯目光看來,又不太象。
保衛隊長指指周恩來,對那兩個人說:
“這是我們的負責人,你們有什麼話就說吧!”
那個商人打扮的人,神色激動地說:
“這下好了,總算找到你們了!”
說着,他拾起棉袍的大襟兒,拆開一條縫兒,取出一個紙條,恭恭敬敬地遞過來。
周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