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珊逝世,對巴金是個巨大的打擊,他精神沮喪,身體也比過去差多了。
作協工宣隊這次天良出現,不再讓他去幹校服苦役,但仍規定他到巨鹿路作協機關勞動、學習。
恰巧這時清長病假在上海家中的王西彥,因病情有好轉,工宣隊叫他也到作協機關上班。
這樣,巴金便有與王西彥在一起相叙的機雲。
那時林彪反革命集團已在一年前覆滅,一家三人在溫都爾汗粉身碎骨。
林彪集團與江青、張春橋一夥的争權奪利,不過是一場狗咬狗的鬥争,他們的醜惡面目通過&ldquo九。
一三事件&rdquo已在全國人民面前漸漸露餡,寫在黨章上的被稱作&ldquo毛澤東同志的親密戰友和接班人&rdquo,一轉眼忽然變成叛逃出國的反革命集團的頭目,這樣一個事實,即使頭腦最簡單的人也要想一想究竟&ldquo文化大革命&rdquo是在搞什麼勾當,究竟要把黨和人民帶到哪裡去這樣一個問題。
經過一場家庭變故的巴金,更加醒悟到自己受到愚弄,他再不像前幾年那樣,覺得&ldquo文化大革命&rdquo是一次對自己的&ldquo思想改造&rdquo了。
&ldquo我們有時也不可以太老實。
&rdquo有一次,在作協西廳,王西彥看見四周無人,就悄悄對巴金說。
&ldquo是的,有時我們也不可以太老實。
&rdquo巴金随着應聲說道。
這是巴金這幾年以來,幾乎是第一次在家門外公開向人亮出自己的思想。
說實在,他再也忍耐不住了!
這一年十月底,巴金大哥李堯枚的兒子李緻給巴金來了信,給巴金帶來了成都老家對蕭珊去世後巴金處境的關心。
在一年以前,李緻就曾從北京返回設在河南的幹校時,悄悄地繞道上海來武康路看過巴金。
當時他與巴金同睡在一張床鋪上,曾給他轉述過一些老朋友對巴金的懷念。
但由于受當時各種條件的限制,雖同睡在一張床上也不敢深談。
在這次來信之前,李緻就曾有信給小林,那時蕭珊住院動了手術,小林曾把李緻來信的事告訴她,但蕭珊己不能說話了,她隻點了點頭,就閉上眼睛休息。
這次李緻來信,是蕭珊去世後給巴金的第一封信。
它給巴金帶來安慰。
李緻在成都出生的時候,巴金已離開成都去上海。
他是一九四二年巴金回成都時,才有對他這個&ldquo四爸&rdquo的印象。
當時住在雙眼井的大家庭早已分家,他們的家己遷到成都北門榮華寺街的一條小巷裡。
巷子兩邊各有一家獨院,正中的院子住着五六戶人家,他們租住了兩間房子。
李緻記得當時他和巴金睡在一張大床上,每天晚上&ldquo四爸&rdquo總是熬夜寫作,等巴金寫畢上床時,他早已睡熟了。
四爸那時還給李緻題寫過自己糊制的紀念冊,用毛筆寫了四句話:&ldquo讀書的時候用功讀書,玩耍的時候放心玩耍,說話要說真話,做人要做好人。
&rdquo他貼在床上當着座右銘。
現在這些事情,仍留在自己印象中,未曾淡褪。
現在巴金雖還不曾得到完全&ldquo解放&rdquo,但李緻還是擺脫顧慮給他寫信,而且以後不曾中斷過,還不時給他寄些四川土産。
他在當地出版社工作,雖然眼睛不太好,常在醫治,卻依然努力讀書,經常要求巴金給他找書,幫助指點。
巴金家中大部分藏書還不曾啟封,而巴金總是盡可能把他要的書找到,給他寄去。
其中如《太平洋戰史》、《生物學叢書》、《康熙字典》等都是當時市上無法買到的。
有的如雨果的《九三年),則還是巴金早年從成都舊居帶來的書,書頁上還蓋有巴金大哥即李緻父親李堯枚的印章。
當然,這時巴金也常要求李緻給他寄書。
蕭珊離世後,巴金還接到了一些老朋友的來信。
雖說許多朋友在&ldquo文革&rdquo中都自顧不暇,但一聽說蕭珊去世,有的人還是來信慰問,他們忘不了蕭珊生前待人熱情,也想象得到巴金這個時候該是多麼悲槍。
最早來信的是楊苡。
她在&ldquo文革&rdquo開始不久,就寫過信給巴金夫婦,但沒有得到回信,因為當時巴金已經靠邊,紅衛兵的銅頭皮帶已讓蕭珊嘗過&ldquo文革&rdquo的滋味,楊苡的信他們隻好不複了。
但是楊苡在自己經受了鋪天蓋地的大字報的批判、圍攻,過了幾年失魂落魄、六神無主的生活,在一九七二年四月被宣布&ldquo解放&rdquo之後,便四處打聽已金夫婦的下落。
她聽說巴金夫婦已被趕出武康路舊居,也就隻好暫時按兵不動,看看有沒有機會打聽到他們确切的訊息。
到了那年十月,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