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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大哥与《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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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符合編輯部的要求。

    回音很快就來了:編者希望他趕快寫,4月中旬就要上版面。

    實際上,巴金把前兩章交出去後,就沒有停止過寫這個長篇,他一連幾個晚上把精力集中在繼續寫這個“家”的故事,他寫得很順利,因為他對它大熟悉了,而且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礙他對這個“家”的憶念和控訴。

    在這個故事裡,人物都在他心上活着,他和他們一起生活,為他們的悲而悲,為他們的喜而喜。

    他寫了受壓抑中的丫頭鳴鳳,寫了她心中的憂慮;他寫了琴,寫她怎樣為争取能進外語專門學校而作的反抗。

    在第六章裡,他以《做大哥的人》為題,寫了高家的長兄覺新,那是他自己的大哥的形象: “……他生來相貌清秀,自小就很聰慧,在家裡得着雙親的鐘愛,在私塾得到先生的贊美。

    ……在中學裡他是一個成績優良的學生,四年課程修滿畢業的時候又名列第一。

    他對于化學很感興趣,打算畢業以後再到上海或北京有名的大學裡去繼續研究,他還想到德國去留學。

    ……然而惡運來了。

    在中學肄業的四年中間,他失掉了母親,……不過這還不曾在他心上留下十分顯著的傷痕。

    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東西,這就是他的前程和他的美妙的幻夢。

    同時他還有一個能夠了解他,安慰他的人,那是他的一個表妹。

    但是有一天他的幻夢終于被打破了。

    那天晚上,父親把他叫到房裡去對他說:”你現在中學畢業了。

    我已經給你看定了一門親事。

    你爺爺希望有一個重孫,我也希望早日抱孫。

    ……下個月十三日是個好日子,就在那一天下定。

    今年年内就結婚。

    ‘這些話來得太突然了。

    他不作聲,隻是點着頭。

    他不敢看父親的眼睛,不說一句反抗的話,而且也沒有反抗的思想。

    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卻關上門倒在床上用鋪蓋蒙着頭哭,為了他的破滅了的幻夢而哭。

    ……原來他的相貌清秀和聰慧好學,曾經使某幾個有女兒待嫁的紳士動了心。

    給他做媒的人常常往來高公館。

    ……父親不能決定究竟哪一個更适應做他兒子的配偶, 隻得求助于拈阄的辦法,姓氏寫在小紅紙上,把它們揉成團,拿在手裡,在祖宗神主牌面前拈起一個來,李家親事就這樣決定了。

    ……他的升學的希望成了泡影,而他所娶的又不是他中意的那個‘她’。

    對于他,實在是一個大的打擊。

    ……他不反抗,也想不到反抗。

    他忍受了。

    可是心裡卻為着自己痛哭,為着他所愛的少女痛哭……“ 巴金把他的大哥堯枚的遭遇幾乎是原封不動地搬到作品裡去,還把他的性格一絲不差地刻劃了出來。

    他在這一章裡,後來還寫了“五四”運動發生時,覺新怎樣地和他的兩個兄弟每晚上勤讀書報,讨論各種問題。

    他一方面信服新的理論,一方面仍依順着舊的環境的安排生活下去。

    當他的孩子漸漸長大,他就把對自己的希望寄托到孩子身上。

    巴金在這一章裡還描寫覺新是這樣一個人:“他變成了一個有兩重性格的人,在舊社會裡,在舊家庭裡,他是一個暮氣十足的少爺;他跟他的兩個兄弟在一起的時候他又是一個新青年。

    這種生活方式當然是他的兩個兄弟所不能了解的,因此常常引起他們的責難。

    但是他也坦然忍受了。

    他依舊繼續閱讀新思想的書報,繼續過舊式的生活。

    ” 巴金這樣滿懷熱情地嚴肅批評覺新,是為了希望他的大哥讀到它時能有所警覺。

    他想這樣挽救他,可以免緻掉到萬丈深淵裡去。

    大哥在上海的時候,他要他從舊的生活軌道裡脫離出來,不要再在虛僞的紳士堆裡混日子了,但是他沒有能夠說服他。

    現在想用小說作武器,将他的大哥從封建力量的俘虜隊裡争奪過來。

    他為此訂了一份《時報》,打算按日剪報,把它們貼在一本硬面的練習簿上,每隔一個時期,給大哥寄去。

     4月17日深夜,巴金把第六章寫完,第二天早上,《時報》已經把連載小說《激流》的“引言”和第一章《兩兄弟》的前面一部分刊登出來了。

    他從來沒有在報上發表過連載小說,這是第一次,他心裡有點興奮。

    這家報紙在當天還發了個啟事,大字标題稱作者為“新文壇巨子”,因而人們特别注意這個專欄的新作是寫的什麼内容。

    而他卻覺得心中不安,他想:我還隻寫了一、二個中篇小說,和幾篇短篇小說,怎麼能給我這樣一個稱呼呢?可見得報紙宣傳有時是誇張的。

    當時《時報》刊出的《激流》,文字分四欄直排。

    題目上邊有個很大的頭花,頭花下邊有“長篇小說”四個小字,然後才是“激流”兩個橫排的大字。

    題目下面署着“巴金作”,旁邊還排了兩行“版權所有,不得轉載”的六号字。

    巴金覺得這兩行字也有些多餘,他應約為報紙寫稿,隻是為了想改變人們的命運,同時實現對大哥的諾言,想幫助他跳出在封建專制統治下的火坑。

    大哥贊同他寫“以我家人物為主人翁”的長篇小說,目的在于責備人;而巴金的目的則在反對吃人的封建制度,推翻長期統治人們心頭的封建魔王。

    他想他一定要把自己的思想感情寫進去,甚至把自己都寫進去,不是寫自己已經做過的事情,而是寫自己可能做的事情。

    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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