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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荣誉不失赤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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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接觸實際,就逐漸發覺它不能解決問題,所以常常有苦悶,有矛盾,有煩惱。

    這樣,我才從事文學創作。

    要是我的信仰能解決我的思想問題,那我的心頭 就沒有苦悶,沒有矛盾,沒有煩惱,我早就去參加實際工作,去參加革命了。

    “ 關于臨解放時知識分子的态度問題,巴金說:“當時确實有很多人勸過我離開大陸,我也有許多朋友離開了大陸,但我看到人民擁護中國共産黨,我想我應該與人民在一起,我不能離開人民,這就留了下來。

    我說,我要改造自己,從頭學起。

    ” 這時,客人向巴金談起青年評論家陳思和在《上海文論》上發表的一篇文章,說這篇文章認為知識分子在革命政權成立以後,看到人民生活安定,自己又受到社會各方面尊重,得到“莫大的幸福”,因而“潛藏了一種危機,作家不再作為一名浮士德式永不滿足的個體探索者”,并由此“歌頌性的文學也自然而然地取代了批判性暴露性的文學,而一種自‘五四’始就在知識分子中間養成了的,以個性為基點的現實戰鬥精神悄悄地衰弱了”。

    文章又說知識分子的探索精神,在客觀上“不但沒有得到應有的鼓勵和保護,相反,它的積極性卻因各種緣故而一再受挫”。

    客人說他自己由此想起一個問題,這就是:“在解放以後的十七年中,我們的許多作家,特别是許多在解放前就成名,并有根高成就的作家,如茅盾、葉聖陶、冰心、沈從文、曹禹、夏衍、老舍、錢鐘書等,也包括你自己,為什麼在創作上進入了一個低潮?不但許多人擱筆不寫了,就是繼續從事創作的,從數量到質量,都大不如前,這是為什麼?” 巴金回答說:“現在看來,‘你出主意,我寫作’,這樣的方式從事創作,總是要失敗的。

    解放初期,我不過四十出頭,正當壯年,總想寫出點東西來,但總是寫不好。

    可以說,我在十七年中,沒有寫出一篇使自己滿意的作品,我寫不好自己不熟習的生活。

    茅盾在解放後不是沒有從事過創作,他也嘗試過,甚至寫電影劇本,但沒有成功。

    曹禺寫《明朗的天》,效果也不好,大家都知道的。

    剛去世的師陀,解放初期寫作勁頭很大,但他的長篇連載被一家報紙腰斬;另外一篇小說題目叫《寫信》,是他下生活寫的,我看了還不錯,但别人對他不滿,說描寫農村青年給志願軍寫信時态度不嚴肅。

    看來寫作總是以寫自己熟悉的題材為好,寫不熟悉的生活總沒有辦法寫好。

    ” 客人說自己曾在一九三三年上海出版的《社會與教育》上看到徐懋庸寫的《巴金在台州》一文,當時徐懋庸批評巴金“作品的結局過分陰暗,使讀者找不到出路”,建議巴金去農村找一點新的題材。

    當時巴金說“這自然很好,但并非必要”,他認為“藝術與題材是沒有多大關系的,藝術的使命是普遍表現人類的感情和思想。

    偉大的藝術作品,不拘其題材如何,其給予讀者的效果是同樣的”。

    因此,客人以為巴金在那個時候就已對“題材決定論”進行了批判。

    雖然他并不否定作家“下生活”的意義,即在建國前也曾多次到農村、到礦井,與群衆生活在一起,以擴大視野。

    當然徐懋庸那次動員他去農村,他并沒有去。

    因為像徐懋庸那樣為了使作品向讀者指出路而到農村去找新的題材,巴金認為是“并非必要的”。

     聽到客人談起三十年代這件往事,巴金禁不住有點感歎,他說:“是的,我原是同意胡風‘到處有生活’的說法,但是解放後我就不敢說了。

    這正是我在《随想錄》中所說的,說明我在解放後‘覺新性格’的存在吧。

    一個作家如果沒有生活,他怎麼寫得出作品?怎麼會成為真正的作家?有了生活,才有作品,才做作家。

    生活培養作家,不是職稱培養作家。

    作家靠讀者養活,不是靠領導養活。

    這本來是很淺顯的道理。

    可是我們這麼多年放棄自己最熟悉的生活,勉強去寫不熟悉的題材,甚至要作家的作品去解釋政策,而政策 有時又不免有變化,這樣要創作豐收,是很難的。

    作家應該寫他最熟悉的生活,寫最使他感動的東西。

    這是我幾十年經曆所得到的教訓。

    當然我并不反對作家到處去看看,對世界有更多的了解。

    “ 這次他們的談話,還談到了其他一些問題,不久即以對話的形式發表在一九八九年第一期《文彙月刊》上。

    後來,巴金又把它作為附錄,收編在《巴金全集)十四卷裡。

    這确是巴金晚年關于文學創作方面一次帶有總結性的重要談話。

    這也是他長期進行探索與求真的一次曆史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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