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從外邊頂上的時候,卻聽屋裡鐵門插關兒響了。
王一民心中一動,忙回來一推門,門從裡邊插上了。
接着他又聽見窗戶方向有響動,扭身一看,窗簾也拉上了,還拉得嚴嚴實實的。
這個女人由于恐怖所采取的防禦措施,倒使王一民不必擔心她了。
王一民緊往院當中走了幾步,他想再觀察一下這個小院裡有沒有别的人,還想看明白哪間屋子可以換衣服洗臉。
他所進的這間客廳是在七間房子的西頭。
就在他往東邊一看的時候,忽然發現緊東頭的房門半開着,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穿件綠色半袖短衫,像隻出水青蛙一樣探頭往他這邊看。
當她看見王一民已經發現她的時候,忙把頭往回一縮,門還半敞着,人卻不見了。
王一民從腰裡拽出匣槍,快步向那半敞着的房門走去。
他先将身子靠在門框上,探頭往屋裡看,原來這是一間廚房,除了一般炊事用具之外,屋地下還擺了一個大洗衣盆,一堆待洗的衣服扔在盆旁。
屋裡沒有人。
竈坑旁有一扇通向裡屋的門,門關着。
王一民急走過去,推那扇門,推不開,王一民想弄清楚屋裡除了那個小姑娘之外,還有什麼人,便敲起門來,沒人應聲。
王一民用力去推那門,一門忽扇着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門闆好像要掉下來。
這時從裡屋傳出一個女人的蒼老聲音:“天老爺呀!積積德,行行好吧,别推了,小蓮子吓得渾身直哆嗦,這屋就我們一老一小兩個侍候人的,既沒有錢财也沒有東西,您要是……”
“好了,好了。
”王一民一聽那顫抖的聲音,馬上就不推了,這時忙高聲地說:“你們不要害怕,也不用開門了,我在外屋洗洗臉,換件衣服就走。
”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你隻要不進來就随便吧!”
“好吧。
”
王一民忙把手槍放在鍋台上,迅速脫下沾滿血迹的褲褂和襪子,又摘下頭上的烏打帽,裹在衣服裡,傳成一個蛋,塞進竈坑裡,竈炕裡還有火,很快地就燃燒起來了。
王一民隻穿着背心褲衩,背心也透上了點點血迹。
他原想穿着不往下脫了,但等他檢查完大腿上的傷口以後,他把背心派了新用場。
大腿上的傷口有兩指深,二寸長,紫紅色的血還沒有完全凝結住,不住地往下滴答。
王一民這時看了看背心,背心是新洗的,除了有點血污之外,還很幹淨,他忙脫下來,綁住傷口。
背心雖已穿得滿是小洞了,但用來包紮傷口,卻比新的柔軟多了,簡直像紗布一樣。
王一民包完傷口,又伸展了幾次傷腿,覺得沒有什麼妨礙了,就走到洗衣盆前。
那裡面裝了大半盆清水,好像早給王一民預備好了似的,連肥皂都擺在旁邊了。
王一民一頭紮進去,猛洗起來,很快就從頭到腳都洗幹淨了。
他先抓起從内客廳拿來的幾件上衣,逐件試了試,其中有一件黑色線涕的小褂他穿着挺合适。
小褂的兜裡鼓鼓囊囊的,他掏出一看,原來是一個皮錢包,裡面有六張十塊錢的老頭票子,還有幾張名片和一張特别通行證。
他對這張特别通行證特别感興趣,細看了看上面貼的照片,真巧,竟也是張圓臉,和自己的臉型極相似。
更巧的是這個特務也姓王,叫王天喜,自己連姓都不用改了。
他估計這時候大街上一定戒嚴了,有了這特别通行證,一路上就可以通行無阻了。
于是他就将錢包原樣不動地揣進兜裡。
上衣有了,還缺褲子。
他忙在洗衣盆旁邊那堆衣服裡找。
衣服絕大多數都是婦女穿的,隻有一件深藍色繭綢便褲還肥大一些。
王一民忙往腿上一套,雖然稍嫌短了些,但便褲的好處就在于可長可短,長點短點都不太顯眼。
所以王一民也就将就着穿上了。
襪子沒有,隻好光腳了。
皮鞋上有血迹,用地下的衣服一擦,又亮得放光。
墨鏡也擦洗幹淨,重新戴上了。
這一切都弄妥當以後,他把匣槍又别在腰上,然後走到裡屋門前,用手敲了敲門說:“老太太,小姑娘,我要走了,我從西頭那屋拿來幾件上衣,都是來吃生魚那幫壞蛋的。
其中有一件我穿走了,還有幾件放在洗衣盆旁邊了,那裡邊可能揣着錢,你們要用就拿去用吧。
他們發現錢沒了一定以為都是我拿走的,不會傷害你們。
另外,我還穿走一條褲子,是深藍色繭綢的,我說的話你們聽見沒有?”
屋裡傳出來那蒼老的聲音:“都聽見了,謝謝您哪!我們是前世修來的福,遇見您這好人了!”
一個尖細而微弱的聲音說:“謝謝您,先生,我真想去給您開大門。
”
“不必了,再見吧。
”
王一民離開門前,邁步出屋。
從東房山頭轉到房後,房後有一棵彎彎曲曲的老榆樹,他忍住腿上的傷痛,奮力爬上去,又一縱身,上了牆頭。
方才他就是從這裡進來的,不過那時轉的是西房山頭,所以一下就闖進了内客廳。
牆外是條窄胡同,沒有行人。
王一民飄身落地,腳步不停地往九道街走去。
他要繞開北市場,直奔正陽街,從那裡到南崗下坎謝萬春家裡,他多麼想早點知道李漢超的情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