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的外側說:“就在這,看得清摸得着,沒問題。
”
“好,你快去吧。
”
王一民點點頭,走出了傳達室。
他和李_說是要到廁所去上藥,可是他沒有去,卻把那個精緻的小瓷瓶悄悄地塞進褲腰上的小表兜裡。
他這表兜主要的不是為了裝表,而是遇有一兩張紙的重要文件時,疊好了往表兜裡一塞,比明顯的口袋要保險一些。
今天他把治紅傷的藥塞進這小兜,準備找個機會交給肖光義,讓他給那位受傷的團小組長送去。
王一民走進教員室,剛把裝書的皮包放到桌子上,校役老馮(就是和李貴一同在北市場出現的那個反日會員)來了,他低聲對王一民說:“丁訓育主任找您半天了,他讓您來了就上他那去,看樣子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
王一民一皺眉說:“我知道了。
”
老馮走了。
王一民把皮包放在辦公桌上,也跟着出來了。
他知道了于找他一定是為羅世誠被捕的事,心裡暗暗想着怎樣對付這個抱着日本人大腿爬上來的壞蛋。
丁于,外号“丁秃爪子”,顧名思義是手上有缺陷。
本來對有殘疾的人不應該起那揭短的外号,但是對他這個有殘疾而又幹壞事的人卻是例外。
他原是師專的體育教員,但不願幹,總想往上爬,鬧個一官半職的。
後來他走了日本人的門路,抱住了教育廳廳長的粗腿。
那時日本侵略者搶占哈爾濱才不久,正是到處劃拉漢奸的時候,本論工八兔子賊,隻要是披上件人皮,往那木頭闆鞋底下一趴,就能撈着點什麼。
丁于這個一中訓育主任就是這樣到手的。
王一民走進了丁于的辦公室。
這是間比較小的屋子。
屋裡擺着一大一小兩張桌子。
小桌子是一個年輕女雇員坐的,現在那女雇員不在,隻有丁于一個人坐在大寫字台後邊的圈椅上。
丁于長的什麼樣呢?如果有人不相信人是猴子變的,一看丁于就會完全相信了。
他兩個顴骨特别高,兩腮又突然癟下去;下巴是尖的,牙床子又都鼓鼓出來;眼眶子很高,眼窩又陷下去了。
他這臉上起伏凸凹之劇烈,真會讓那笃信天主的信徒埋怨造人的上帝是拿人的臉在開玩笑。
至于他這張臉為什麼酷像猴子,也有一種傳說。
說他媽媽懷孕期間,她家床頭上挂了一張孫悟空吃幡桃的畫,由于畫得太生動了,她媽媽就坐在床上天天看,看得天數多了,就起作用了,結果就生下這麼一個滿臉猴相的孩子來。
有人還從中總結出教訓來了,說女人懷孕期間屋裡不能亂挂畫,如果挂張兔子畫,生下孩子就可能長張三瓣嘴,這當然是無稽之談了。
丁于自己也知道他這副尊容有些不堪入目,于是就配了一副黑色寬邊眼鏡戴上了。
企圖以此來彌補一下那些難以彌補的缺陷,并增加一些莊重感。
王一民走進屋,丁于微微欠了一下屁股,把手往寫字台旁邊靠背椅上一比量說:“王先生請坐。
”
王一民點點頭坐下了。
丁于看了一下手表說:“就要到八點鐘了。
八點鐘全校師生要緊急集合,我已經和校長、副校長通了電話,他們也都來。
所以咱們先簡單談幾句。
”
王一民沒吱聲,直盯盯地看着丁于。
丁于用手推了一下眼鏡,突然問道:“昨天北市場發生了一起重大的反滿抗日案件,王先生知道吧?”
“聽說了。
”
“沒有去嗎?”
“校方沒有通知我去。
”
丁于眨了眨眼睛說:“你們那班的學生可去了,不止一個,而且還抛撒傳單,手持武器,參加暴動,殺死皇帝陛下警察官,真是罪惡滔天!這些王先生知道不?”
“昨天是星期天,學生不在班級上,班主任不能對學生的行為負責,這一點校方是清楚的。
”
“可是那裡邊有你的好學生。
那個罪惡滔天的家夥便是你的得意弟子羅世誠,他已經被警方抓起來了!”
“羅世誠被抓起來了!”王一民故作驚訝地重複了一句,又搖搖頭說,“想不到,真想不到!”
“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王先生,到了好好想想的時候了。
這樣的壞蛋,王先生竟然認為是好學生。
”
王一民聽到這裡馬上鄭重地說:“不錯,我說過他是好學生。
我們看學生好壞,首先看成績,羅世誠從初中到高中考試從來沒出過前五名,年年得品學兼優的獎勵,這難道不應該說是好學生嗎?”
“可是這學期他完全學壞了!”丁于一拍桌子站起來,在屋裡蹦着,喊叫着,“那一次竟然對我進行野蠻的人格侮辱,那場惡作劇至今還曆曆在目,一想起來我就氣滿胸膛。
簡直是野蠻民族!就在他幹了那樣的壞事以後,你還極力袒護他,為他開脫,這回我看你還怎麼辦?”
王一民看着丁于那副蹦跳的猴相,再一想起他說的那場“惡作劇”,幾乎真要笑出來。
那場“惡作劇”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這樣引人發笑呢?為了叙述清楚,隻好先把王一民和丁于的談話停一停,在中間插叙一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