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學術界與金庸讨論武俠小說
劉曉梅
中文大學新亞書院教授、講師四十餘人和金庸先生談他的武俠小說面面觀。
首先由新亞書院院長、著名社會學家金耀基先生輕松的拉開了序幕。
金耀基:可惜地方太小,使許多想來參加的朋友沒有座位,可見查先生吸引力之大。
二十年前,當我第一次看到《射雕英雄傳》的時候,立刻着了迷,再一看作者姓“金”
還是本家,佩服之餘立刻去查作者生平,這一查才知道作者不姓“金”姓“查”。
查良镛先生的小說恐怕大家不能不承認,是在武俠小說裡面開辟了新的面貌,卓然成家。
我二十年前看了《射雕英雄傳》之後就不敢看了,這原因是怕過分着迷。
小說我是不看了,因為它太迷人,但是查先生在報紙上的社論我一定看,短短幾百字,知識豐富,見解卓越,同時有戰略、有戰術,時常有先見之明,玄機甚高,表現出銳利的新聞眼。
我相信能把中國過去的小說、文學材料,運用得這樣自如者,說句廣東話,查先生是“有得彈”
(沒人比得上的意思)。
今天很感謝查良镛先生,能接受我們邀請,來做文化的聚談,我們謝謝他。
首先,我們想請查先生談一談武俠小說跟文學的關系。
金庸:我個人的夢想是将來退休之後到沙田買間小屋,天天到中文大學來旁聽,研究學問,今天有機會和各位聚會,極感榮幸愉快。
我最早一部《書劍恩仇錄》是1955年開始寫的。
武俠小說是不是文學呢?常常有人提這個問題,我個人覺得,不論哪一種小說,是不是文學作品,屬哪一種類小說,沒有多大的關系。
也有人問武俠小說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看,我覺得最主要的大概是武俠小說比較根據中國的傳統來着手。
現代一般文藝小說,似乎多少受西洋文學的影響,跟中國古典文學反而比較有距離。
雖然用的是中文,寫的是中國社會,但是他的技巧、思想、用語、習慣,倒是相當西化。
現代中國藝術中間,跟中國傳統比較接近的,一個是戲曲,還有一個是國畫。
其他好比小說、新詩、音樂、話劇,電影更是不用講了,跟西洋藝術形式更接近,與中國傳統藝術距離反而比較遠。
事實上,中國的傳統對于中國人而言,是根深蒂固的。
拿我來說,一個地方有世界一流的音樂會,另一個地方是中國京劇、民謠,我覺得聽京劇、民謠要更接近自己的興趣,多半是與傳統有關系。
武俠小說,一方面形式跟中國的古典章回小說類似,第二它寫的是中國社會,更重要的是,它的價值觀念,在傳統上能讓中國人接受。
是非善惡的觀念,中國人幾千年來的基本想法沒有很大改變。
因此,如果武俠小說的情節離譜,一般人在觀念上就很難接受。
高木林(藝術系教授):現代的武俠小說、武俠電影,跟現代的社會教育之間,應該如何來配合?
金庸:我想這個問題很大,對教育問題很多人有很多想法,我僅能講我自己的看法。
我跟電影界朋友很熟,以前我曾在電影界工作過一兩年。
在香港一般人認為電影是娛樂,不必要有教育加進去,消極的不把人教壞就好。
事實上,積極的要把人教好,對這裡的電影界來說并非必要。
長期來,一直有這樣的讨論,藝術該不該為人生服務,文以載道是不是必要,兩派的争執總是存在,也難說哪派對哪派不對。
我個人認為,文學藝術作品不一定需要跟教育作用連系起來,藝術主要是在美的範疇内,而道德是在善的範疇内,美、善可以統一,也可以不統一,這是永遠有争執的。
我想這是個人信念的問題,基本上,小說與電影又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