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後,五個人将報告交還到馮膺手裡,馮膺就地在火爐中銷毀了全部謄本,隻留了原件。
然後大家離開石室,荀诩和狐忠走在最後面。
“守義,這一次多謝你了。
”荀诩拍拍狐忠的肩膀。
狐忠隻是微微一笑。
荀诩舉起兩個食指比到了一起:“我一直希望軍謀司與靖安司能夠合作一次,軍謀司的人腦子靈光但是四體不勤,靖安司的人肌肉發達但不夠聰明,兩邊合作,軍謀司負責策劃,靖安司的人負責執行,那真是相彰得宜。
”
“我倒很想看看由靖安司策劃,軍謀司執行是什麼效果……”狐忠回答,他開玩笑的時候也是一臉認真。
“隻要馮大人不要心血來潮就好……”荀诩歎息着說,他對馮本人沒什麼惡感,但很不喜歡别人對他的工作指手劃腳。
兩個人并肩走到道觀的外院,荀诩朝後面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其實啊,守義,剛才有一句話我在會上一直沒說,就是怕馮大人又添亂。
”
“讓我猜一下,你是懷疑漢中内部還有一隻大号老鼠?”狐忠的句子雖然是疑問句,但口氣卻很肯定。
“聰明。
”荀诩滿意地抽動了一下鼻翼,随即換了一副憂思的表情,“光憑一兩個臨時滲入我國的細作就想偷到圖紙或者實物,這絕對不可能。
既然郭淮這家夥這麼有自信,說明在漢中肯定會有協助盜竊者的同夥,并且級别很高,搞不好那隻老鼠就是丞相府的官員,也許就在今天的會議之中……”
說到這裡,荀诩攤開手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可這種話你叫我怎麼在會上說出口。
”
“那非鬧的天翻地覆不可,如果不慎重,靖安司的名聲會一落千丈。
”狐忠表示贊同。
“哦,這點倒不用擔心,現在靖安司的名聲已經沒法再低落了。
”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走到“道觀”的門口,荀诩看看天色,不無遺憾地說道:“本來想找你去喝酒,不過現在有事要作了。
等哪日事情解決了,我們好好喝上幾杯。
”
“一切都是為了興複漢室。
”狐忠簡單地做了回應,對于喝酒的邀請不置可否。
兩個人就此告别,荀诩目送着狐忠的背影消失在官道上,然後叫來侍衛,讓他把靖安司所有的人叫過來開會。
“告訴他們,現在有老鼠給我們抓了。
”
荀诩說完以後,整整自己的衣襟和幅巾,回到“道觀”裡面,心中暗自希望他們這些貓能夠稱職。
他目前是一個人隻身在漢中工作,妻子與五歲的兒子都住在成都,所以對他來說漢中的“家”沒有什麼意義,更多時候他長駐在“道觀”之内,忙碌起來就不會想家了。
同一時間,在距離南鄭二百四十裡以外的崎岖山道上,一個人正背着一個藍格包裹慢慢走着。
這個人大約四十歲,身材矮小,甚至還有些佝偻,皮膚黝黑而粗糙。
他的頭上紮着一圈蒿草蓬——這是益州老百姓外出時的愛戴的東西,幾乎不費什麼錢,既能遮陽,又可避雨——腰間挂着一個盛水的木葫蘆,随着晃動發出“咣咣”的水聲。
他的粗布衣衫上滿是塵土與補丁,在這樣的天氣裡顯得有些單薄。
他拄着防狼用的尖木棍一步一步朝着山上走去。
這時候,從他的身後傳來一陣車輪碾地的隆隆聲,很快一輛運貨用的平闆雙馬車從他的身邊跑了過去,掀起陣陣塵土。
他沖車子揮了揮手,車夫拉緊缰繩将馬勒住,然後轉過頭來對着那人喊道:“喂,有什麼事嗎?”他走到車子旁邊有些拘謹地說:“這位兄台,能不能捎我一段路呢?”
“沒問題。
”車夫豪爽地拍了拍胸脯,“你要去哪裡?”
“給我送到西鄉吧,謝謝了。
”這個人的川音很重,聽起來象是巴西那邊過來的。
“成,我正要去南鄉送桑樹株,正好路過西鄉。
”車夫說完翹起大拇指朝車後晃了晃,那裡橫放着十幾株用布包住根部的桑樹幼苗。
他挪了挪屁股,伸出手把這個人拽上車,然後一甩鞭子,兩匹馬拉着大車繼續朝前跑去。
無論哪一個時代,運貨的車夫都是最為健談的,這個車夫也不例外。
甫一開車,他就喋喋不休地聊了起來。
“我叫秦澤,是棉竹人。
不過這副身闆經常被人說成是徐州人,哈哈。
不過中原我沒去過,不知道跟我們益州比怎麼樣。
哎,對了,你叫什麼?”
“哦,我姓李,叫李安。
”路人回答的很拘謹,可能是因為長途跋涉的疲勞所緻。
“看你這身樣子,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吧?”
“我是從安康那邊過來的。
”
車夫聽到這個地名,瞪圓了眼睛看了看他,半天才歎了口氣,用一種憐憫的口氣說道:“看出來了,你是個落商戶吧。
”
“能揀了條命回來,已經不錯了。
”李安苦笑着回答。
安康也叫西城,位于南鄭東南三百多裡的漢水下遊,距離上庸不遠。
自從孟達被司馬懿打敗以後,那裡一直就是魏國控制的區域。
雖然蜀、魏兩國處于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