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也有缺點的人。
也是一個可恨而又可憐的人。
——在多年以後(即故事開始時)與李三、上官虹夫婦相遇時,他夥同幾位同伴,殺了情敵李三,又被心上人上官虹所殺:
這時李三終于喪身大漠之中,史仲俊騎馬馳來,隻見上官虹孤零的站在一片大平野上,不由得隐隐有些内疚:“我們殺了她丈夫。
從今而後,這一生中我要好好待她。
”大漠上西風吹動她衣帶,就跟十年以前,在師父練武場上看到她時一模一樣。
..他柔聲道:“師妹,以後你跟着我,永遠不叫你受半點委屈。
”上官虹眼中忽然閃出奇異的光芒,叫道:“師哥,你待我真好!”張開雙臂,往他懷中撲去。
..
..史仲俊鼻中隻聞到一陣淡淡的幽香,心裡迷迷糊糊的,又感到上官虹的雙手也還抱着自己,真不相信這是真的。
突然之間,小腹上感到一陣劇痛,像什麼利器插了進來。
他大叫一聲,運動雙臂,要将上官虹推開,那知她雙臂緊抱着他死命不放,終于兩人一起倒在地下。
..
這樣一對不成愛侶反成仇敵的師兄妹死在了一處。
在上官虹,是決心一死殉夫且兼報殺夫之仇;在史仲俊,則是因情而生妒,因妒而生孽,因愛而緻死。
有心無意,有意無心,這一對無情的情人死在一起,隻能使人茫然又悲哀。
與史仲俊不同的是哈薩克人瓦耳拉齊,他得不到同族姑娘雅麗仙的愛,又被雅麗仙的丈夫東爾庫擊敗,為族人不齒,從而身敗名裂被驅逐出族,隻身流落中原。
從此心懷深仇大恨,性格變态,立志學武研毒,回到部落後,毒死了情人雅麗仙!并且還要毒死全族人,乃至他的徒弟馬家駿不得不拼命阻止,與之反目成仇,身中毒針的瓦耳拉齊躲進迷宮之中,過着遊魂孤鬼的日子,直至十二年後李文秀與之邂逅,助他療傷并拜他為師。
他由情而生恨,由失戀而生怨毒,以至于由人變成了魔鬼。
李文秀則在無望的感傷之中,也曾想學好武功将蘇普“奪”過來,但終于沒有那麼做。
相反,她還保護了蘇普的情人阿曼,并且,當阿曼和蘇普于迷宮中遇難時,她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挺身而出,再次救了阿曼,也救了并不愛她的蘇普。
這種愛,已經是很真摯、很深沉、很崇高的了。
然而,在這部小說中,最感人的愛者,還是那出乎人們意料的“計爺爺”
——扮作老年人“計爺爺”的壯漢馬家駿——他是瓦耳拉齊的徒弟又是他的死敵;他是李文秀的“計爺爺”又似乎不止于祖孫之愛,他從來就沒有表露過自己真正的身份,更從未向李文秀表露過他對她的特殊的愛意。
隻是默默地将她撫養成人,而最後又默默地、勇敢地、無畏無悔地為她而犧牲..。
——書中寫道:
馬家駿沒回答她的問話就死了,可是李文秀心中卻已明白得很。
馬家駿非常非常的怕他的師父,可是非但不立即逃回中原,反而跟着她來到迷宮;隻要他始終扮作老人,瓦耳拉齊永遠不會認出他來,可是他終于出手,去和自己最懼怕的人動手。
那全是為了她!
這十年之中,他始終如爺爺般愛護自己,其實他是個壯年人。
世界上親祖父對自己的孫女,也有這般好嗎?或許有,或許沒有,她不知道。
殿上地下的兩根火把,一根早已熄滅了,另一根也快燒到盡頭。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燭成灰淚始幹。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馬家駿對李文秀的單相思一直是朦胧的,而且也将永遠朦胧下去。
這是一種感傷的朦胧然而也是一種美麗的朦胧。
誰也無法再知道他的心底,是痛苦還是幸福,是纏綿還是憂傷。
相比之下,李文秀的憂傷多少有些失去本來的份量。
而比之史仲俊和瓦耳拉齊,馬家駿的無言又無名的愛,要高尚十倍,也要憂傷十倍。
——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這就是金庸的小說,它在同一類故事中寫出了不同的情形、不同的意義;在同一類人中寫出了不同的個性、不同的抉擇、不同的結局。
這就是藝術。
“如果你深深愛着的人,卻深深的愛上了别人,有什麼法子?”
誰也沒有辦法。
這隻能是宿命,宿命也即無緣,無緣也即無常。
而“無常”與“無緣”的宿命,在“學術”上是無法解釋的。
永遠也無法解釋,更無法“解決”。
這種美麗而又憂傷的情感将要永遠伴随人類的曆史。
戀愛是永恒的。
失戀同樣是永恒。
這種永恒的憂傷,正是藝術家的推動力,正是它啟發了藝術家的智慧與激情,點燃了他們的無窮的創造的靈光。
所以,在這樣一種憂傷的世界裡,我們永遠不可能找到它的原因和答案。
我們所能做的,隻有讓時間來消磨痛苦的印記,隻有等待蒼天闊海的風撫平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