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慈閉住雙眼,給她來個充耳不聞。
隔了一會,黃蓉輕聲道:“靖哥哥是真心同我好的,你就是嫁了給他,他也不會喜歡你。
”穆念慈睜開眼來,問道:“你說什麼?”黃蓉道:“你不肯立誓也罷,反正他不會娶你,我知道的。
”穆念慈奇道:“誰真心同你好?你說我要嫁給誰?”黃蓉道:“靖哥哥啊,郭靖。
”穆念慈道:“啊,是他。
你要我立什麼誓?”黃蓉道:“我要你立個重誓,不管怎樣,總是不嫁他。
”穆念慈微微一笑,道:“你就是用刀架在我脖子裡,我也不能嫁他。
”
黃蓉大喜,問道:“當真?為什麼啊?”穆念慈道:“我義父雖有遺命,要将我許配給郭世兄,其實..其實..”放低了聲音說道:“義父臨終之時,神智糊塗了,他忘了早已将我許配給旁人了啊。
”
黃蓉喜道:“啊,真對不住,我錯怪了你。
”忙替她解開穴道,并給她按摩手足上麻木之處,同時又問:“姐姐,你已許配給了誰?”..(第12回)
這隻不過是一場虛驚,穆念慈愛上了楊康,根本不可能成為黃蓉的情敵。
這才使這一場真格兒的拼命當一場幽默,大家一笑作罷。
并且前衍盡釋。
讀者隻怕也早忘了。
——然而若穆念慈真的也愛上了郭靖(她有義父的遺命及丘處機等人的幫忙)而又不願意向黃蓉立誓服輸呢?!
那麼黃蓉的命運及其形象就會是另一個樣子了。
謝天謝地,金庸先生極力為黃蓉排除萬難,排除一切幹擾(也許因為黃蓉是金庸的老同鄉的緣故吧,作者對她顯然十分偏愛些),讓她終于獲得愛情、獲得幸福。
當然,黃蓉自己的選擇也是獨具慧眼的。
她的郎君看起來雖然笨些,但這恰恰是靠得住啊!焉知他不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黃蓉慧眼識郭靖,這是她一生的幸福的關鍵。
她一生也許隻做過這一高明而又有益的事,但這就足夠了。
而其他的女子——在金庸的小說中尤其如此——哪一個有她這麼幸福呢?大部分女子,總是遇不見郭靖這樣誠實君子,而總是遇見薄情寡義的人。
1.失戀與情魔:何紅藥
多情女子薄情郎。
..
這大概是許許多多的女性的共同的悲劇吧,可以說是一個模式了。
是的,應該承認,這是一種普遍的悲劇模式。
在這一模式之中,男人簡直就不是東西、不是玩藝兒,是臭狗屎。
是的,不過——
多情女子也格外偏愛薄情郎。
《雪山飛狐》中的南蘭離開苗人鳳而與田歸農私奔,不就是因為田歸農風度潇灑、會調情、會逗趣、會陪小心、會低聲下氣(會弄虛作假、甜言蜜語、會“玩兒”)麼?同一部書中馬春花在訂婚的第二天,做了别人的情婦,不也正是因為她的未婚夫一味魯莽,不解風情而福康安公子則吹得一口好箫,先聽箫聲便覺有千種輕憐、萬種蜜愛..麼?
前面提到的那個穆念慈之所以愛上了輕薄無行的楊康,隻怕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他顯然比郭靖要占更多的優勢。
而最突出的一個例子,則是《俠客行》中的丁當——石中玉叫她是叮叮當當——她對誠樸大度、真摯熱情的石破天(小叫化)和風流淫蕩、輕薄卑劣的石中玉(石破天與石中玉長得十分的相象,然而形似神不似)的選擇就十分深刻地說明了這一點:多情女子偏愛薄情郎。
薄情沒關系,隻要會講情話,就好了。
女人的戀愛有多少用“心”而不是用“耳朵”的?
且看石中玉、石破天兩人的不同遭遇:
丁當搶上前去,顫聲道:“你..你..果真是天哥?”那少年苦笑道:“叮叮當當,這麼些日子不見你,我想你想得好苦,你卻早将我抛在九霄雲外了。
你認不得我,可是你啊,我再過一千年,一萬年也永遠認得你。
”丁當聽他這麼說,喜極而泣,道:“你..
才是真正的天哥,他..他可惡的騙子,又怎說得出這些真心情意的話來?我險些兒給他騙了!”說着向石破天怒目而視,同時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了那少年的手。
那少年将手掌緊了一緊,向她微微一笑。
丁當登覺如坐春風,喜悅無限。
石破天走上兩步,說道:“叮叮當當,我早就跟你說,我不是你的天哥,你..生不生我的氣?”
突然間拍的一聲,他臉上熱辣辣的着了個耳光。
..(第15回)真正的老實人被當成了騙子,而真正的騙子則被當成了“真心實情”的人。
流氓成性的石中玉隻幾句話,手緊一緊,微微一笑,就使丁當如坐春風、喜悅無限,而老實忠厚的石破天則得到一個熱辣辣的耳光。
其實石破天才是真人說真話。
可是戀愛的女子,隻分得清甜話和苦話,又怎麼能分得清真話和假話呢?
她們用耳朵戀愛,本能地拒絕不甜的真話,而大量地吸收甜蜜的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