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民看完了“紀念碑”前的鬧劇,心情十分興奮,比在戰場上抓到一批俘虜,繳獲一堆戰利品還興奮。
因為那是戰鬥勝利的結束,而這卻是戰鬥勝利的發展。
這就像一個藝術家導演了一出好戲,然後和觀衆一同坐在池座裡欣賞演出一樣,是一種其樂無窮的享受。
是呀,有什麼能比親眼看到經過自己的同志兼學生的戰鬥,而把強大的敵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還開心的事呢!
肖光義和羅世誠真從老虎嘴裡把牙拔下來了!
春風得意馬蹄疾。
王一民邁着輕快的腳步,順着霓虹橋往道裡走去。
這時橋上的警戒已經解除,日本大兵也已撤走。
他挨着橋上的鐵栅欄走,鐵栅欄有一人多高,粗壯的鐵棍中間鑄有美麗的圖案:從一個火車輪上伸出兩張有力的翅膀。
簡單的圖案讓人聯想到那奔馳的列車,好像插上了翅膀在大地上翺翔。
尤其當你從栅欄往下一看,奔馳的火車在你腳下留下團團白煙,環繞着你往上升的時候,你真覺得自己也好像插上了翅膀,要騰空而起了。
王一民今天就有這種感覺,心頭的喜悅使他想跳,想飛。
這時他才理解蘇拭那“我欲乘風歸去”的名句是有真實感情基礎的;托爾斯泰小時因要飛而從樓上摔下去也不是精神上的發狂。
人在高興的時候是可能這樣想甚至這樣幹的,這是真實的。
當然,飛是飛不起來的,但是舞之、蹈之總是可以吧。
可是連這也辦不到,他必須把喜悅壓在心底,壓得越深越好。
他順着人流往前走去。
這人流也和往日不同,都走得那麼輕快,像條從緩坡上流下來的清澈小溪;淙淙地向前流淌着。
人們的眼角眉梢,都流露着掩飾不住的喜悅。
他們為什麼走得那樣快?大概是要趕快跑回家去,關嚴房門,打開歡樂的閘門,向自己的親人傾訴一番。
有的恐怕還要斟滿美酒,全家老少歡慶一回。
是呀,在這愁雲漫漫,血雨腥風的“王道樂土”上,能有多少這樣大快人心的事,又偏偏被自己遇上呢!
王一民置身在這無言的歡樂人流中,快步向前走着。
當他橫過馬路的時候,他敏捷地向後瞥了一眼。
他要看看肖光義和羅世誠是否還和他同行?他估計在此時此刻,這兩個比别人更加興奮千百倍的英雄青年,很可能還在跟着他。
他們有滿腔的歡樂要傾瀉;也必然有些疑問要提出。
他們過去隻知道這位王一民是他們的好老師,好班主任;萬沒想到他會像一隻天外飛來的雄鷹,在危急時候把他們從毒蛇口中救出。
王一民猜得到他們的心情,感覺到他們的心聲。
因此他要在人流中搜尋他們的蹤影。
果然,就在後邊不遠的地方,他倆正眼角挂笑地望着他。
當王一民證實了自己的估計以後,就覺得不能再躲閃了,必須正面和他倆談談了。
怎麼談呢?他在盤算着。
他對這兩個青年的政治情況是知道的。
他們是三個月前加入共産主義青年團的新團員,屬于高二年級團小組。
當前一天夜裡,滿洲省委秘書長李漢超同志找他——反日救國會負責人,和共青團省委書記劉勃彙報情況的時候,他知道了肖光義和羅世誠那使人振奮的大膽行動計劃。
他雖然沒有直接領導他們,也從來沒有和他們發生過直接關系,但他為能有這樣英雄的學生而自豪。
正因為他了解這兩個學生,所以在興奮的同時也夾雜着擔心,他怕他們勇氣有餘而經驗不足;計劃大膽而行動粗率。
“紀念碑”前是個龜蛇遍地的場所,稍一不慎就可能墜入羅網。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去為他倆暗暗地“站崗放哨”,如果進行得順利自己就人不知鬼不覺地退回;如果發生了意外甯肯犧牲自己也要救兩個學生出險。
他把自己的想法向李漢超和劉勃提出來了。
李漢超對王一民是非常了解的,他知道他的本事,所以連忙贊許地點着頭。
劉勃本來不大願意,因這件出人意料的大膽行動是他想出來的。
高二班團小組是他抓的重點,決定這次行動的會就是他親自領着開的。
現在王一民卻要參與進來,他有些不大情願,但見秘書長李漢超連連點頭,也就同意了……;
王一民很快地走着,不覺來到石頭道街了。
再往前走不遠就是他所在的第一中學,他一看手表,快到七點了。
眼前正有個“白露”小吃鋪,這是他常來吃早點的地方。
他估計兩個學生還沒有吃早飯,就停在小吃鋪門前等候,等兩個人走近,他乘附近沒人注意的時候,就悄聲對他倆說:“進去吃點飯,不要提任何問題。
”
兩個學生順從地點點頭,和王一民一同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專賣外國零食的小吃鋪。
當時哈爾濱這樣的小吃鋪到處都有,主要是俄國風味的,裡面賣牛奶(夏天還有冰涼的酸牛奶)、紅茶、咖啡、布乍、葛瓦斯、鮮啤酒等各種飲料;還有各種面包和幹腸、香腸、醬菜。
其他像乳酪、奶油、果子醬、酸黃瓜、成花生豆等等,吃起來很方便,價錢也很便宜。
僞滿初期,日本統治者正全力以赴地對付那具有世界規模的反日運動。
在國際上他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