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讓高密縣幫你去辦,"袁大人道,"還要什麼,你最好一次說完。
"
畜生道:"還需要牛皮繩子十根,木榔頭一把,白毛公雞一隻,紅氈帽子兩頂,高腰皮靴兩雙,皂衣兩套,紅綢腰帶兩條,牛耳尖刀兩把,還要白米一百斤,白面一百斤,雞蛋一百個,豬肉二十斤,牛肉二十斤,上等人參半斤,藥罐子一個,劈柴三百斤,水桶兩個,水缸一口,大鍋一口,小鍋一口。
"
袁大人道:"你要人參幹什麼?"
畜生道:"大人聽小的說,犯人施刑後,肚腸并沒有受傷,但血在不斷地流,為了讓他多活時日,必須每天給他灌參湯。
要不,小的也不敢保證他受刑之後還能活五天。
"
袁大人道:"灌了參湯,你就能保證他受刑之後還能活五天嗎?"
"小的保證!"畜生堅決地說。
袁大人道:"高密縣,你去幫他列出一張清單,趕快讓人去置辦,不得延誤!"
畜生還跪着。
袁大人道:"你起來吧!"
畜生跪着,隻管磕頭。
袁大人說:"行了,别磕你那顆狗頭了!好好聽着,你要是圓滿地執了檀香刑,本撫賞給你父子二人白銀一百兩。
可萬一出了差錯,本撫就把你父子二人用檀木橛子串起來,挂在柱子上曬成人幹!"
那畜生磕了一個響頭,說:"謝大人!"
袁大人說:"高密縣,你也一樣!"
餘答道:"卑職一定盡心辦理,不遺餘力。
"
袁大人起身離開座位,與克羅德相伴着往堂下走去。
剛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來,仿佛突然想起似的,漫不經心地問:"高密縣,聽說你把劉裴村的公子從四川帶到了任上?"
"是的,大人,"餘毫不含糊地說,"四川富順,正是劉裴村年兄的故鄉。
餘在富順為令期間,劉夫人舉家扶柩返還故鄉。
為了表示同年之誼,餘曾去劉家吊唁,并贈送了赙儀十兩。
不久,劉夫人因哀傷過度,跨鶴西去,臨終時将劉樸托付給餘。
餘見他為人機警,辦事謹慎,就将他安排在縣衙做公。
"
"高密縣啊,你是一個坦率的人,一個正派的人,一個不附炎趨勢的人,一個有情有義的人,"袁大人高深莫測地說,"但也是一個不識時務的人。
"
餘将頭顱伏在地上,說:"卑職感謝大人教誨!"
"趙甲啊,"袁大人說,"你可是那劉樸的殺父仇人哪!"
那畜生伶牙俐齒地說:"小的執行的是皇太後的懿旨。
"
四
夫人,你為什麼不給餘斟酒了?斟滿,斟滿。
來,你也幹了這杯。
你的臉色蒼白,你哭了?夫人,莫哭,餘已經打定了主意,決不能讓那畜生把一百兩銀子拿到手,決不能讓克羅德那個雜種的陰謀得逞。
餘也決不能讓袁世凱如願。
姓袁的幹刀萬剮了餘的胞弟,慘!慘!慘啊!袁世凱口蜜腹劍,笑裡藏刀,他不會輕易地饒過餘的。
收拾了孫丙,他就會收拾為夫了。
夫人,橫豎是一個死,不如死得痛快。
在這樣的時候,活着就是狗,死了才是人。
夫人,咱們夫妻十幾年,雖然至今還沒熬下一男半女,但也是齊眉舉案,夫唱婦随。
明天一早,你就回湖南去吧,車子餘已經準備好了。
餘家中還有十畝水田,五間草屋,曆年積攢的銀子大概有三百兩,夠你粗衣淡飯過一輩子了。
你走之後,餘就無牽無挂了。
夫人啊,你莫哭,你哭餘心痛。
生在這亂世,為官為民都不易,亂世人不如太平犬。
夫人,你還鄉之後,把二弟的兒子過繼過來一個,讓他替你養老送終。
餘已經把信寫好了,他們不會不答應。
鳥之将死,其嗚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夫人,你千萬别這樣說,你如果也死了,誰為餘燒化紙錢?你也不能待在這裡,你在這裡,餘就下不了決心。
夫人,餘有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早就想對你說,其實餘不說你也知道了。
餘與孫丙的女兒、也就是趙甲的兒媳孫眉娘相好已經三年,她的肚子裡,已經懷上了餘的孩子。
夫人,看在我們夫妻十幾年的份上,等她生産後,如果是個男孩,你就想法把他弄到湖南去,如果是個女孩,就罷休。
這是餘最後的囑托,夫人,請受錢丁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