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要聽我!湘怡。
”嘉文那孩子氣的固執一發,就絕不肯改變。
“我并不是本心要學壞,完全是小張和小陸兩個人死拖活拉的要我去,我也知道這不是好事情,可是,到時候就身不由主的跟他們去了!……”
“老天!”湘怡喊了一聲,決心面對現實了。
“你痛快點說吧,你到底去了什麼鬼地方?”
“跟小陸他們在一塊兒賭錢。
”
“賭錢?”湘怡詫異的問,接著,就突然感到一陣解脫後的松弛。
噢!不過是賭賭錢而已!這傻孩子神神秘秘、吞吞吐吐的,她還以為他去了什麼酒家妓院呢!賭錢雖然不好,比起那些來還好得多。
她松了一口氣,注視著嘉文那對坦白、求恕的眼睛,和那股犯罪後懊惱的神情,她像個溺愛的母親般的吻了他:“好了,嘉文,別放在心上了,隻希望你以後不再受他們的引誘。
”嘉文高興起來,良心上的負荷一旦交卸了,他覺得自己和嬰兒一樣的純潔,捧住湘怡的臉,他深深的吻她,纏纏綿綿的吻她。
剛剛那種犯罪似的感覺已消失得幹幹淨淨,他又自認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
“湘怡,你真好,湘怡,”他重複的說,重複的吻她。
“好了,好了,”湘怡說,眼眶沒來由的有些潮濕:“早些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嘉文沒有放開她,他的眼睛在她臉上上上下下的巡逡,似乎在找尋什麼,眼光裡罩上一層朦朦朧朧的光彩,使他的臉像浮在霧裡。
湘怡的心髒收緊,潛意識的體會到什麼。
每當嘉文如此看她,她就感到自己被遺失了。
那是奇怪的一刻,她知道他看到的不是她。
“為什麼把頭發盤起來?”他低聲問,聲音裡有種不尋常的喑啞。
“天氣太熱了,披下來會出汗。
”她說。
婚前,她習慣于梳兩條辮子,婚後,她就依照嘉文所喜歡的樣式,讓頭發自然的垂在背上。
“這使你看起來老氣。
”嘉文說,伸手抽掉了湘怡頭上的發針,立即,發髻散開了,濃厚的頭發像水般披瀉下來。
嘉文的眼光恍恍惚惚的在她臉上移來移去,他的胳膊變得堅硬而有力。
“你真美,可欣。
”他喃喃的說,聲音輕得像夢囈。
然後,他的唇輕輕的觸過她的,那樣溫柔,那樣小心,似乎怕碰傷她。
“可欣,可欣,可欣。
”他低叫。
湘怡渾身痙攣,跟著痙攣同時來到的,是一種穿透骨髓的寒冷。
她顫栗起來,注視著神思恍惚的嘉文,她沒有勇氣,也不忍心去點穿他。
而另一種近乎絕望的、受傷的感覺讓她神經緊張。
她用帶淚的聲音低喊:
“放開我,嘉文,讓我去。
”
嘉文的胳膊箍得更緊了,他的唇開始火熱的貼住了她,她可以感到他身體的顫動,和那呼吸的熱氣。
他嘴裡仍然在不停的低喚:“可欣,可欣,可欣。
”
“放開我,”湘怡掙紮著,眼淚滑下了她的面頰。
“放開我,嘉文,你會弄傷了我們的孩子!”
嘉文猛的放開了她,湘怡最後那句話像閃電一樣擊醒了他。
用手抹抹臉,他茫然的注視著湘怡。
接著,一層紅暈飛上了他的面頰,他自己所弄的錯誤使他懊惱,而又愧對湘怡,還有份難以解釋的沮喪。
于是,他逃避的往床上一躺,拉開棉被,蓋住身子,訥訥的說:
“對不起,我太累了。
”
湘怡沒說話,默默的拭去了淚痕,她把嘉文吃過的碗送進廚房裡去洗幹淨了,再接好第二天要用的煤球。
當她回到臥室裡來的時候,嘉文已經閉上眼睛,仿佛是睡著了。
她滅掉了燈,在嘉文的身邊平躺了下來。
聽著嘉文均勻的呼吸,她痛苦的闔上眼睛。
“或者我錯了。
我不該嫁給他。
”她迷惘的想著,用手指纏繞著自己的長發,她明白了。
他刻意把她打扮成她——唐可欣。
她是個替身,另一個女人的替身。
翻轉身子,她把面頰撲進枕頭裡,輕輕的啜泣起來。
一隻手伸了過來,怯怯的撫摸著她的肩膀,嘉文的頭湊向了她,用那種孩子闖了禍而不知道如何去善後的口氣,囁囁嚅嚅的說:“原諒我,湘怡,我不是有意的。
”
湘怡抽噎得更加厲害了。
“真的,我不是有意的。
”嘉文仍舊低聲下氣的說著。
湘怡把手放在嘉文的肩膀上,忍不住淚水的迸流,她哭泣著說:“我沒有怪你,嘉文,我傷心的就在于你不是有意的呀!”把頭深深的埋進枕頭裡,她哭不盡自己的沉痛、悲愁、和無可奈何。
夜被眼淚濕透,又被眼淚沖走,窗外,黎明已經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