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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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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睡吧,現在已經深夜一點鐘了。

    ” 可是,我沒有去睡,相反的,我向窗口走去。

    窗外,雨滴在芭蕉葉上滑落,屋檐上淅瀝的雨聲敲碎了夜色,圍牆外的街燈聳立在雨霧裡,孤獨的亮著昏茫的光線。

    我倚著窗子,靜靜的傾聽,雨聲,雨聲,雨聲!那樣單調而落寞。

    遠遠的偶爾有一輛街車駛過,再遠一點,有火車汽笛的聲音,悠長遙遠的破空傳來,我幾乎可以聽到車輪馳過原野的響聲。

     “依萍,你怎麼了?”媽媽走過來,擔心的望著我。

     我沒有說話,夜色裡有些什麼使我心動,我傾聽又傾聽,一切并不單純,除了那些聲音之外還有一個聲音,來自不知何處。

    我輕輕的推開了媽媽,向門口走去,媽媽追上來喊: “你幹什麼?你要到哪裡去?” “書桓在外面。

    ”我低低的說,彷佛有個無形的大力量把我牽引到門外去,使我無法自主。

    走到玄關,我機械化的穿上鞋子,像個夢遊病患者般拉開了門。

    媽媽不放心的跟了過來,焦急的說: “深更半夜,你怎麼了?外面下著雨,又那麼冷,你到底是怎麼了?”是的,外面下著雨,又那麼冷。

    我置身在細雨蒙蒙的夜色中了。

    穿過小院子,打開大門,我走了出去。

    冷雨撲面,寒風砭骨,我不勝其瑟縮。

    但,毫不猶豫的,我向那街燈的柱子下望去,然後,我就定定的站著,腦子裡是麻痹的,我想哭,又想笑。

    在街燈下,正像幾個月前那個晚上一樣,何書桓倚在柱子上,像被釘死在那兒一般,一動也不動的佇立著。

    他沒有穿雨衣,隻穿著件皮夾克,豎著衣領,雙手插在口袋裡。

    沒有人能知道他已經站了多久,但,街燈照射的光芒下,可清晰的看到雨水正從他濕透的濃發裡流了下來。

    他的睫毛上,鼻尖上,全是水。

    夾克也在雨水的淋洗下閃著光。

    燈光下,他的臉色蒼白沉肅,黑眼睛裡卻閃爍著一抹狂熱的、鷙猛的光。

     我站在家門口,隔著約五步之遙,和他相對注視。

    雨霧在我們中間織成了一張網,透過這張網,他鷙猛的眼光卻越來越強烈,銳利的盯在我的臉上。

    我不由自主的向他走過去,我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停在他的身邊。

    有一滴雨水正從他挂在額前的一綹頭發裡流下來,穿過了鼻翼旁邊的小溝,再穿過嘴角,懸在下巴上。

    我機械化的擡起手來,從他下巴上拭掉那滴雨。

    于是,他的手一把就捉住了我的,我站不穩,倒向了他,他緊攬住了我,眼光貪婪的、渴求的、痛楚的在我臉上來來回回的搜尋。

    接著,他的嘴唇就狂熱的吻住了我的眼睛,又從眼睛上向下滑,吮吸著我臉上的雨和淚。

    他的呼吸急促而炙熱。

    他沒有碰我的唇,他的嘴唇滑向了我的耳邊,一連串低聲的、窒息的,使人靈魂震顫的呼喚在我耳邊響了起來:“依萍!依萍!依萍!” 我渾身抖顫得非常厲害,喉嚨裡堵塞著,一個字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用兩隻手捧住了我的頭,仔細的望著我,然後他閉了眼睛,吞咽了一口口水,困難的說: “依萍,你為什麼要出來?” “你在叫我,不是嗎?”我凝視著他說。

     “是的,我叫了你,但是你怎麼會聽見?” 我不語,我怎麼會聽見?可是,他竟然在這兒,真的在這兒!他叫過我,而我聽到了。

    哦!書桓,既然彼此愛得這麼深,難道還一定要分開?我仰視他,卻說不出心中要說的話。

    我們就這樣彼此注視,不知道時間是停駐抑或飛逝,也不知道地球是靜止抑或運轉。

    好久好久之後,或者隻是一剎那之後,他突然推開了我,轉開頭,痛苦的說: “為什麼我不能把她的影子擺脫開?” 我知道那個“她”是指誰,“她”又來了,“她”踏著雨霧而來,立即隔開了我和他。

    我的肌肉僵硬,雨水沿著我的脖子流進衣領裡,背脊上一陣寒栗。

     何書桓的手從我手上落下去,轉過身子,他忽然匆匆說了一句:“依萍,祝福你。

    ”說完,他毅然的甩了甩頭,就大踏步的向巷口走去,我望著他挺直的背脊,帶著那樣堅定而勇敢的意味。

    我望著,牙齒緊咬著嘴唇。

    他走到巷口了,我不自禁的追了兩步,他轉一個彎,消失在巷子外面了。

    我的嘴唇被咬得發痛,心中在低低的、懇求的喊:“書桓,書桓,別走。

    ” 可是,他已經走了。

    媽媽帶著滿頭發的雨珠走過來,輕輕的牽住我,把我帶回家裡。

    坐在玄關的地闆上,我用手蒙住臉,好半天,才疲倦的擡起頭來,玄關旁邊的牆上挂著一份日歷,十二月十四日。

    我望著,凄然的笑了。

     “十四日,”我低低的說:“他是來告別的,明天的現在,他該乘著飛機,飛行在太平洋上了。

    ” 明天,是的,十二月十五日。

     我披上雨衣,戴上雨帽,走出了家門。

    天邊是灰蒙蒙的,細雨在無邊無際的飄飛。

    搭上了公共汽車,我到了松山。

    飛機場的候機室裡竟擠滿了人,到處都是鬧嚷嚷的一片,雨傘雨衣東一件西一件的搭在長凳上,走到哪兒都會碰上一身的水。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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