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給你氣受了,是不是?”何書桓問。
“是我給了他們氣受,這一下,真夠他們受了。
書桓,你知道我的哲學:你不來惹我,我決不去惹你,但,如果你先來招惹我,那就別怪我出手不留情面了!我是不甘心受欺侮的!”“你把雪姨的秘密說出來了?”何書桓盯著我問。
“不要再提‘那邊’了,好不好?他們使我頭痛,我現在真不願意再去想‘那邊’,書桓,幫幫忙,別問了,我要去看方瑜,你陪不陪我去?”“我勸你別再出去跑了,你的氣色很不好,應該上床休息休息。
”他咬咬嘴唇說,研究的望著我。
“什麼時候你變成個嚕嚕蘇蘇的老太婆了?”我不耐煩的說:“你不陪我去,我就自己去,你還是在家裡陪陪媽媽吧!”
“好吧,我陪你去!”何書桓忍耐的說。
我們向媽媽招呼了一聲,走了出去。
叫了一輛三輪車,我們向中和鄉進行。
何書桓和方瑜沒有見過面,但他們二人都早已從我口中熟悉了對方。
車子過了川端橋。
我不由自主的向竹林路張望,竹林路×巷×號,那姓魏的房子在什麼地方?但,我不能再想這些事了,暫時,讓姓魏的和“那邊”一起消滅吧,我但願能獲得心靈的甯靜與和平,我不能再管這些污穢黑暗的事了。
到了方家,是方瑜自己來開的門,手上握著一大把畫筆,頭上包著一塊方巾,穿著她那件五彩斑斕的工作服,一股滑稽樣。
我說:“嗨!這是一副什麼裝束?倒像個阿拉伯人了!”
方瑜把手按在頭上,愉快的說:
“快進來坐!我剛洗過頭,正在畫畫呢!依萍,你忘了介紹,但是,我猜這位是何先生吧!”
“是的。
”何書桓對她點了個頭:“那麼你該就是方瑜小姐了?”“一點不錯!”方瑜叫著說,領頭向榻榻米上跑,我們跟了上去。
三間屋子,都零亂得夠受,滿地紙屑、書本、筆墨……方瑜的弟弟妹妹們滿屋子亂竄,奔跑著捉迷藏,紙門都露出裡面的木頭架子,但,他們顯然生活得十分愉快。
我剛走進去,方瑜的小妹妹就跳了過來,一把抱住我,大嚷著說:
“陸姐姐!你說給我買糖的,每次都忘記!”
“下次買雙份!”我說。
一走進方瑜的家,我立即就受到他們家中歡樂氣息的感染,剛剛那幕醜劇迅速的在我腦中淡忘,我不由自主的輕快了起來。
方瑜把我們延進她的臥室,在他們家,是沒有“客廳”這一項的。
進去後,她七手八腳的把畫布畫具等向屋角一塞,騰出兩張椅子給我們坐,我推開了椅子,依照老習慣席地而坐,何書桓也學我坐在地下,方瑜倒了兩杯白開水給我們,笑著說:“白茶待客,最高貴的飲料。
”
然後她皺著眉看看我,說:
“怎麼回事?好像瘦了不少嘛!”
“還說呢!我病了半個月,你都沒來看我!”
“病了?”她驚異的說:“你這個鐵打的人也會病倒!”接著,她看看何書桓說:“與你有關沒有?”
何書桓有些不自然,對于方瑜率直的脾氣,他還沒有能适應呢!我調開了話題說:“方瑜,你現在是標準的天主教徒了,怎麼反而不看聖經呢?”“我現在在看這本書!”方瑜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丟在我的身上說。
我接過這本書,看標題是:
“巫術,魔術,及蠱術。
”
“哈,”我擡高了眉頭說:“宗教研究完了、又研究起巫術來了,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方瑜盤膝而坐,深沉的說:
“我隻想研究一下人類,人類是很奇怪的東西,有的時候一無所用,有的時候又法力無邊。
這本書裡說起許多野蠻民族用巫術報仇,看了真會使人毛發悚然。
我不信這些東西,但它又令人相信……我覺得人類很可怕,他們會發明一些希奇古怪的東西,用在戰爭及殘害別人的事情上,這世界上如果沒有人類,大概就天下太平了。
”
“未見得吧!”何書桓說:“所有的動物界,都要戰爭的!”
“它們戰爭的目的,隻是為了生存下去,人類戰爭的目的卻複雜極了,自私心可以導緻戰爭,欲望可以導緻戰爭,一丁點的仇恨也可以導緻戰爭……所以,人類是沒有和平的希望的!”方瑜用悲天憫人的口吻說。
“好了,方瑜,你的話題太嚴肅了,簡直像在給我們上課,我對人類的問題不感興趣!”我說。
對她的話有些不安。
“你應該感興趣!”方瑜盯著我說:“你就是個危險分子!依萍,我告訴你一句話:解決‘仇恨’的最佳方法不是‘仇恨’,而是……”“愛!”我代她說下去,聲調是諷刺的:“當一個人打了你左邊的臉,你最好把右邊的臉也送給他打,當一個人殺了你母親,你最好把父親也送給他殺……”
方瑜笑了。
說:“依萍,你永遠是偏激的!來,我們別談這些殺風景的話,我提議我們到圓通寺去玩玩去!你們有興趣沒有?現在是三點半,到那兒四點鐘,玩到六、七點鐘回來吃飯,正好,走不走?”“好!”我跳起來說:“帶小琦去!”小琦是方瑜的妹妹。
五分鐘後,我們就一切收拾停當,向圓通寺出發了。
乘公路局汽車到底站,然後步行了一小段路,就開始上坡。
小琦一直在我們腿底下繞來繞去,蹦蹦跳跳的,穿了一件綠色薄綢裙子,像個小青蛙。
一面跑著,一面還唱著一支十分好笑的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