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徑上,樹影迷離,天邊上,星月模糊。
狄君璞和心虹在山中緩慢的走著,有一大段時間,兩人都默默不語,四周很靜,隻有那在原野中回旋穿梭的夜風,瑟瑟然,簌簌然,組成一串蕭索而落寞的音調。
踩碎了樹影,踏過了月光。
夜露沾濕了衣襟,荊棘勾住了裙幅,他們走得好慢。
這樣的夜色裡,這樣的深山中,似乎很難找到談話的資料,任何的言語都足以破壞四周那懾人的幽靜。
天空黑不見底,星光璀璨的灑在那黑色的穹蒼中,閃閃爍爍,明明暗暗,像許多發光的小水滴。
心虹下意識的看著那些星光,成千成萬的星星,有的密集著,熙攘著,在天上形成一條閃亮的光帶。
她忽然站住了。
“看那些星星!”她輕語,打破了一路的岑寂。
“那兒有一條河,一條星河。
”“是的,”他也仰望著穹蒼:“這是一條最大的河,由數不清的星球組成,誰也沒有辦法算出這條星河究竟有多寬,想想看,我們的祖宗們會讓牛郎和織女隔著這樣一條河,豈不殘忍?”
她搖搖頭。
“其實也沒什麼,”她說,繼續向前走去。
“人與人之間,往往也隔著這樣的星河,所不同的,是牛郎織女的星河,有鵲橋可以飛渡,人的星河,卻連鵲橋也沒有。
”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你面前有這條星河嗎?”他微笑的問。
她看著他,眼睛在暗夜裡閃爍,像兩顆從星河裡墜落下來的星星。
“可能。
”她說:“我總覺得每個人和我都隔著一條星河,我走不過去,他們也走不過來。
”
“包括你的父母和妹妹?”
“是的。
”“為什麼?”“他們愛我,但不了解我,人與人間的距離,隻有了解才能縮短,僅僅憑愛是不夠的,沒有了解的愛,像是建築在浮沙上的大廈。
像是——”她頓了頓:“兩粒無法黏附的細沙。
”
他又一震,卻不想把話題轉回到“兩粒細沙”上。
再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河,他卻驀的一愣,是了!他明白了,他和美茹之間,就隔著這樣一條無法飛渡的星河呵!
“你不說話了,”她輕語。
“我總是碰觸到你所最不愛談的題目。
”“不,”他沖口而出的說:“你總是碰觸到我的傷處。
”
她很快的擡眼看他,隻那樣眼光一閃,那長睫毛就慌亂的掩蓋了下來。
她低頭看著腳下的草叢,不再說話了,沉默重新悄悄的籠罩了他們。
他們已經走進了霧谷,岩石的影子交錯的橫亙在地下,巨大的楓樹,在岩影間更增加了雜亂的陰影,到處都是暗影幢幢。
谷外的明亮消失了,這兒是幽暗而陰冷的。
繞過岩石,越過大樹,他們隨時會觸摸到被夜露沾濕的蒼苔,幽徑之中,風更蕭瑟了。
心虹不自禁的加快了步子,白天的霧谷,充滿了甯靜的美,黑夜裡,霧谷卻盛載著一些難以了解的神秘。
狄君璞跟在她的身邊,他忘了帶手電筒,每當走入岩石的陰影中,他就不由自主的去攙扶她,他的手指碰到了她,她總是遏止不住一陣驚跳。
“你在怕什麼?”他困惑的問。
“我不知道,”她搖頭驚悸的。
“我不怕黑,也不怕霧谷,但是……你不覺得今晚的霧谷有些特別嗎?”
“特別?怎麼呢?”他四面看了看,巨大的岩石,高聳的樹木、山影、樹影、石影、月影、雲影……交織成的夜色,這種氣氛對他并不陌生,他早已領會過。
“聽!”她忽然站住。
“你聽!”
他也站住,側耳傾聽,有松濤,有竹籟,有秋蟲的低鳴,有夜風的細訴,遠處的山谷裡,有烏鴉在悲切的輕啼,近處的草叢中,有什麼昆蟲或蜥蜴父的穿過……除此而外,他聽不出什麼不該屬于山野之夜的聲音。
“什麼?”他問:“有什麼?”
“有人在呼吸。
”她說,望著他,大眼睛裡有著驚惶和恐懼。
他的背脊上穿過一陣寒意。
“如果有人呼吸,一定是你或我。
”他微笑的說,想放松那份突然有些緊張的空氣。
“不,那不是你,也不是我!”她說,肯定的,不自覺的用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知道,我對這山谷太熟悉了,這兒有一個第三者。
”“或者是落葉的聲音。
”
“落葉不會走路,”她抓緊他。
“你聽,那腳步聲!你聽!”
他再聽,真的,夜色裡有著什麼。
他仿佛聽到了,就在附近,那岩影中,那草叢裡。
他搜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