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們全家都坐在客廳裡。
小雙始終沒有找到。
詩晴和李謙也聞訊而來,李謙主張報警,然後又自動去派出所查交通案件,看有沒有出車禍。
雨農去警察總局查全台北旅社投宿名單,看她會不會隱藏在那家旅社裡。
詩堯最沒系統,他從小雙家門口跑走了之後,就每隔一小時打個電話回家,問小雙有沒有消息。
我在電話裡對他叫著:
“你在幹什麼?”“找小雙。
”“你在什麼地方找小雙?台北這麼大!”
“我在橋上,”他說:“我每一個橋都跑,我已經去過中正橋、中山橋、中興橋……”
“你到橋上去幹什麼?”
“她會跳河!”他顫栗的說:“記得‘在水一方’那支歌嗎?我有預感她會跳河!”詩堯挂斷了電話,我坐在那兒發起呆來。
我幾乎可以看到我那傻哥哥正在一個橋又一個橋的找尋著,在夜霧裡找尋著,在水一方找尋著。
在水一方!在水一方!“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卻見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傍水而居!……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蹤跡,卻見依稀仿佛,她在水中佇立!”我暗中背誦著那支歌的歌詞,想著她第一次彈琴唱這支歌的神態,猛然間,我打了一個寒戰,覺得詩堯的“預感”,很可能成為“真實”。
十二點半,李謙第一個回家,搖搖頭,攤攤手,他表示一無所獲。
一點鐘,雨農回來了,他已查過所有旅社名單,沒有小雙投宿旅社的記錄。
一點半,詩堯拖著疲憊的腳步,帶著滿臉的凄惶和憔悴,也回來了。
坐在椅子裡,他燃起一支煙,不住的猛抽著,弄得滿屋子煙霧。
“我找過每一座橋,”他說:“橋上風好大,霧好濃,夜色好深,她……她能去那裡?”他閉上眼睛,用手支住額,我忍不住伸手去按在他手腕上。
大家都坐在那兒,誰也不能睡,誰也不願去休息,屋裡的氣氛是沉重的、憂郁的、凄涼的。
半晌,奶奶開了口,她輕歎一聲,說:“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在醫院裡,我就該做主,讓他們離了婚算了。
”“都是自耕,”媽媽怪起爸爸來:“你盡誇著那個盧友文,什麼年輕有為啊,什麼有見識,有天才,不平凡啊,弄得小雙對他動了感情。
現在怎麼樣?我們救人該救徹底啊,這一下,是坑了小雙了,還不如當初,別把她從高雄帶來!”
“心珮,你這話才怪呢!”爸爸也沒好氣的說:“難道你當初沒誇過盧友文?”“這事怎麼能怪媽媽爸爸呢,”詩晴慌忙說:“丈夫是她自己找的呀,人是她愛上的呀,如果盧友文不好,也是她走了眼了!”“誰沒走眼呢?”雨農悶悶的說:“誰不覺得盧友文是一表人才、滿腹學問!這,就叫做聯合走眼!”
“唉!”奶奶歎口氣:“盧友文能言善道,神采飛揚,誰會知道他是這樣不講理的呀!這真是合了那句俗話了:滿瓶子不響,半瓶子晃蕩。
找丈夫,還是找老實一點的好,最起碼不會亂晃蕩呀!”我們的談話,于事完全無補,不管大家講什麼,小雙仍然是蹤跡全無。
李謙已在各警局和派出所,留下了電話號碼,請他們有消息就通知我們,可是,電話一直寂無聲響。
詩堯悶不開腔,隻是猛抽著煙,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都是和盧友文打架的傷痕。
雨農的臉上也青一塊紫一塊,全是勸架的傷痕。
時間越流逝下去,我們的不安也就越重,不祥的感覺也就越深。
起先大家還有一搭沒一搭的討論著,後來,誰也不開口了,室內是死一般的沉寂,隻有窗外的夜風,不停的叩著窗欞,發出簌簌瑟瑟的聲響。
忽然,李謙打破了寂靜:
“那個盧友文呢?他在幹什麼?會不會小雙已經回去了?你們想,她除了這裡之外,無親無故,手裡又抱著個半歲大的孩子,她能到什麼地方去?說不定在街上兜了一圈,氣消了。
想想丈夫還是丈夫,家還是家,就又回去了。
要不然,那盧友文也該到處急著找人呀,他怎麼會這麼沉默呢!”
一句話提醒了我們大家,想想看倒也言之有理。
雨農立刻跳起來說:“我去盧友文家看看!”
雨農去了,大家就又抱起一線希望來。
奶奶急得隻念佛,禱告小雙已平安回家。
在等待中,時間好像過得特別緩慢,每一分鐘都像一年般長久。
終于,在大家的企盼裡,雨農回來了。
一進門他就搖著頭,不用他開口,我們也知道又一個希望落了空。
詩堯按捺不住,他吼著說:
“那個盧友文呢?他在幹什麼?”
“坐在屋子裡發呆呢!”雨農說:“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