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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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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永遠無法忘懷第一次見到杜小雙的那一夜。

    雖然已經是那麼多年前的事了,雖然這之間發生了許許多多的變故,但是,那夜的種種情景,對我而言,仍然歷歷在目,清晰得恍如昨日。

    那年的冬天特別冷,那年的雨季特別長,那年的杜鵑花開得也特別早。

    不過是陽歷年以後的幾天,小院子裡的籬笆邊,已開遍了杜鵑花。

    雨點從早到晚淅淅瀝瀝的打在花瓣上,沒把花兒打殘了,反而把花瓣染艷了。

    隻是,隨著雨季,寒流也跟著而來。

    我和奶奶,是家裡最怕冷的兩個人,從年前起,就在屋裡生了個炭缽子。

    奶奶口口聲聲懷念她在大陸的火盆。

    在台灣長大的我,可怎麼樣也鬧不明白那火盆的樣子:“外面是木頭的,裡面是鐵的,外面是方的,裡面是圓的。

    ”我給奶奶下了結論,她永遠無法當畫家或作家,因為她毫無形容及描繪的天才。

    我們的火缽是綠色的,像個大缸,裡面墊著灰,灰上燃著旺旺的木炭。

    我常把橘子皮埋在炭灰裡,烤得一屋子橘子香。

    那夜,我們全體都圍在火盆邊。

    奶奶在給我打一件藍白相間的格子毛衣,媽媽幫著繞毛線團。

    姐姐詩晴和她那位“寸步不離”的未婚夫李謙在下象棋,當然詩晴是從頭到尾的賴皮,李謙也從頭到尾的裝糊塗,左輸一盤,右輸一盤,已經不知道輸了第幾盤了。

    棋雖然輸了,卻贏得詩晴一臉甜甜蜜蜜的笑。

    男人就有這種裝糊塗的本事,知道如何去“騙”女人。

    但是,哥哥詩堯不同,詩堯是君子,詩堯是書呆子,詩堯深藏不露,詩堯莫測高深,詩堯心如止水,詩堯不追求女孩子,朱詩堯不是別人,朱詩堯與眾不同,朱詩堯就是朱詩堯!現在,我這位哥哥朱詩堯,燃著一支煙,膝上攤著一本剛從美國寄來的“世界民謠選集”,眼睛卻直直的看著電視機,那電視的螢光幕上,勞勃韋納所扮演的“妙賊”又在那兒匪夷所思的偷“世界名畫”了。

    我百無聊賴的用火鉗撥著爐火,心煩意躁的說了句:“哥哥,家裡有電視機,并不是就非看不可!電視機上設著開關,開關的意思,就是可開可關也!” 詩堯微鎖著眉頭,噴了一口煙,對我的話根本沒聽到,媽媽卻接了口:“詩卉,別打擾你哥哥,人家幹了這一行,不看也不行呢!” “幹了那一行?小偷嗎?”我故意找麻煩。

     “詩卉這小丫頭有心事,”奶奶從老花眼鏡上面瞅著我:“她是直腸子,心裡擱不了事,八成,今天雨農沒有給她寫情書!”“奶奶!”我惱火的叫:“你又知道了?” “哈!我怎麼不知道!”奶奶一臉得意兮兮的樣子:“一個晚上,冒著雨跑到大門口,去翻三次信箱了!”“人家是去看爸爸有沒有信來!”我臉上發熱,強詞奪理。

     “哎喲,”奶奶笑著叫:“世界上的爸爸,就沒有這樣吃香過!”“媽!”我急了,嚷著說:“你看奶奶盡胡說!” “詩卉,你糊塗了!”詩晴回過頭來:“你在媽媽面前告奶奶的狀,難道還要媽去管奶奶嗎?” “反正咱們家,沒大沒小已經出了名了!”我瞪著詩晴:“等你和李謙結了婚,生下小李謙來,我保管奶奶會和你的小李謙搶糖吃!”“媽!”詩晴紅了臉:“你聽詩卉說些什麼!” “別叫我,”媽笑著轉開頭去。

    “我不管你們的糊塗帳!” 奶奶捧著毛線針,笑彎了腰,毛線團差點滾到火盆裡去。

    詩晴轉向了李謙:“李謙,你看到了,我們家裡,媽媽寵哥哥,奶奶寵詩卉,我是沒人要的!”“所以我要你!”李謙一本正經的說。

     這一下,我們可全都大笑起來了,笑得前俯後仰的。

    奶奶一邊笑,一邊直用毛線針敲李謙的肩膀,說他“孺子可教”。

    詩堯終于看完了他的妙賊,關上電視,他慢吞吞的站起身來,慢吞吞的轉過身子,慢吞吞的說了句: “你們在鬧些什麼?我似乎聽到奶奶提到信箱,這信箱嗎,我今天上班的時候開過的,對了,有封給詩卉的信,我順手放在口袋裡,忘了拿出來了!” “哥哥!”我大叫。

    “還不拿來!” 詩堯慢吞吞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縐縐的信封來,可不是我等了一整天的那封信!雨農從馬祖寄來的!我一把搶過來,氣呼呼的嚷:“哥哥,別人的信,你幹嘛放在你口袋裡,你瞧,揉成鹹菜幹了!”詩堯瞅著我,皺了皺眉,歉然的說: “我不是有意的,詩卉,隻是——心不在焉,希望不會誤了你的事,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看到詩堯那一臉的歉意,和他那副鄭重的樣子,我反而不安了,扭了扭頭,我低低說了句: “也沒什麼重要性。

    ”“怎麼不重要,”奶奶又接了口:“如果真的不重要,詩堯,你以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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