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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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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需要你,托比。

    ” 他用他那雙明亮的有神的眼睛望着她,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快了,托比,快了。

    ” 吉爾是不知疲倦的。

    她辭退傭人,因為她不願意任何人留在身邊。

    從那以後,她親自燒飯。

    她打電話采購日用品,從不離開家。

    開始,吉爾忙于接電話,但是,電話很快少了下來。

    後來就幹脆沒有了。

    廣播員不再發布托比?坦波爾健康情況的公報。

    人們知道他快要死了。

    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但是吉爾不讓托比死去。

    如果他死了,她會同他一起死。

     日子不分晝夜地過去了,形成一種持久性的無盡頭的苦役。

    吉爾早晨六點鐘起床,第一件事是給托比擦身。

    他大小便完全失禁了。

    盡管他插着尿管,墊着尿布,夜間還是要把身體弄髒。

    不單要換睡衣,有時床單也必須更換。

    卧室裡的臭氣,令人難以忍受。

    吉爾倒滿一盆溫水,拿海綿和軟布擦洗托比身上的屎、尿。

    洗好後,擦幹,塗上爽身粉,然後替他刮胡子,梳頭發。

     “瞧,你看上去挺漂亮,托比。

    你的影迷們現在該來看你了。

    他們很快就要來看你了。

    他們将争着進來看你。

    總統也要來――人人都要來看托比?坦波爾。

    ” 然後,吉爾替托比準備早餐。

    做麥片粥,做奶油面粉湯,或者炒蛋,做一些能用湯匙喂進他嘴裡的食物。

    他喂他時,就像喂個嬰兒,她不斷和他講話,鼓勵他說,不久他就會康複。

     “你是托比?坦波爾,”她拖長聲音地唱着,“人人喜歡你,人人想你回來。

    門外你的影迷們在等着你,托比。

    為了他們,你必須好起來。

    ” 漫長的、刑罰性的日子隻是開頭。

     她把癱瘓殘廢的托比,用輪椅推下樓,到遊泳池裡鍛煉,然後,給他按摩并教他說話,接着給他做午飯。

    午飯後,所有的事,再重複一遍。

    在整個護理過程中,吉爾不斷地對托比講,他是如何了不起,大家如何愛他。

    他是托比?坦波爾。

    全世界等着他回去。

    夜間,她會拿出一本照相冊,舉起來讓他看。

     “這是咱們同女王的合影。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人們怎樣向你歡呼嗎?将來還會有這樣一天。

    你将比以前更紅。

    托比,比以前更紅。

    ” 當她把他的被子蓋好,自己爬到安置在他床邊的另一張小榻上時,她已經完全精疲力竭了。

    半夜裡,她會被托比放屁的響聲和臭味給弄醒。

    她從榻上掙紮着起來,替托比撤換尿布,擦洗身體。

    當她把這一切都幹完後,新的一天已開始。

    她又要着手準備早餐了。

     又過去了一天。

    日子無盡無休地一天天地過去。

     每天吉爾都逼着托比練習。

    讓他再努把力,那怕稍稍再有點進步。

    吉爾的精力消耗得太厲害了,以至她的神經有時難以自控。

    當她發現托比沒有努力時,她會打他一個耳光。

     “你要戰勝他們,”她兇狠地說,“你要恢複起來。

    ” 吉爾的體力,已在她自己安排的日程中消耗光了。

    夜間,當她躺下來時,她無法酣然入睡。

    她的頭腦裡閃現着各種各樣的往事,就像一部老片子中的那些情節一樣。

    她同托比在嘎納電影節受到記者們的包圍、歡呼……總統來到他們棕榈泉的住宅……人們稱贊吉爾是何等美麗……首演儀式中戲迷們如何圍在托比和她的身邊……金色的愛侶……托比站起來接受獎章,接着倒下來……倒下來……最後,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有時,吉爾會由于一陣突然的劇烈頭痛而疼醒,醒來後頭仍在疼。

    她躺在寂寞的黑暗中,和疼痛做鬥争。

    直到朝陽初上,她又掙紮着起了床。

     一切再從頭……現在她和托比就像在一次早已被人遺忘了的浩劫中孤零零的兩個幸存者。

    她的世界已縮小到這個住宅、這個房間、縮小到一個人。

    從黎明到午夜,她無情地催着自己幹所有的事。

     她也催促着托比。

    她的托比被禁锢在地獄裡,禁铟在一個隻有吉爾的世界裡,他必須盲目地服從她。

     枯燥而痛苦的幾個星期過去了,幾個月過去了。

    現在,托比隻要看到吉爾向他走來時,就會哭起來,因為他知道自己又要受到懲罰了。

    吉爾一天比一天變得更無情。

    她強迫托比活動他那耷拉着的、無用的四肢,直到他痛苦得難以忍受。

    他發出可怕的咯咯聲,哀求她停止,但是,吉爾會說:“不行,要到你再成為一個人,要到咱們能讓他們大家再看到你的時候。

    ”她經常不斷地揉搓他那毫無力氣的肌肉。

    他就像一個無依無靠的、完全成熟的嬰兒,一棵蔬菜,一個虛無。

    但是在吉爾的眼中,她看到的是他的未來,她告訴他說:“你要走路!” 她會扶他站起來,把他拽住,強迫他一條腿一條腿的移動,讓他試着行走,盡管樣子很難看,像個醉鬼,像一具脫了節的提線木偶。

     她頭疼的次數愈來愈頻繁,強烈的光線,大聲的吵嚷,或者突如其來的動靜都會引起她的頭疼。

    “我必須去找大夫了,”她想,“晚一點吧,等托比好了以後。

    ”目前她實在沒有考慮自己的時間。

     隻有托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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