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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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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那裡對她看了好大一會兒。

    這正是他想要她留給他的一個記憶。

    “再見啦,約瑟芬?津斯基。

    ”他說。

     克裡夫敦離開吉爾的艙房,走到甲闆上。

    他的下半截面孔,用手絹包着。

    他慢慢地走,打量着每一位旅客,想物色一個新的面孔――一種不尋常的臉部表情。

    他想,不一定什麼時候他又會碰見一個新的天才。

    他覺得他完全可以回去重新工作了。

     但是,誰能預料呢?但願他會交上好運。

    再發現一個托比?坦波爾。

     克裡夫敦走後不多一會兒,克勞德?德薩走到吉爾的艙前,敲敲門。

    沒有人回答。

    但是,這位總事務長可以聽到室内有聲音。

    他等了一會,然後高聲說道:“坦波爾太太,我是總事務長克勞德?德薩。

    我想知道您需要我效勞嗎?” 沒有回答。

    這時德薩内心的警報系統響了起來。

    他本能地感覺到出了什麼嚴重的岔子,他預感到,這一切不知道為什麼都集中在這個女人的身上了。

    一系列奇怪的、險惡的預感湧入他的腦海。

    她被謀殺了,被綁架了,或者――他試試門上的把手。

    門沒有鎖。

    慢慢地,德薩把門推開。

    吉爾?坦波爾站在艙的最裡面,從舷窗向外望,背對着他。

    德薩張口準備說話,但是她那冰冷僵硬的姿态使他止住了。

    他在那兒尴尬地站了一會,考慮是否應該悄悄地退出去。

    突然艙内發出一聲淩厲的怪叫,就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的叫聲。

    面對着這樣深沉的私人隐痛,德薩束手無策,他退了出去,小心随手關好了門。

     德薩在艙外站了一會。

    傾聽着裡面無聲的哭泣。

    然後,他憂心忡忡地移身走向主甲闆上的劇場。

     晚上設宴時,船長的桌子上空着兩個座位。

    飯吃了一會,船長示意找德薩。

    德薩正坐在兩張桌子開外,陪着一些次要的客人。

    德薩向席上告罪,趕緊走到船長身旁。

     “啊,德薩。

    ”船長親切地說。

    他放低聲音,變了語調接着說:“坦波爾夫人和肯尼文先生怎麼了?” 德薩望了望四周的客人,悄悄說:“您已經知道,肯尼文先生跟着領水員乘安布羅斯号領航船走了。

    坦波爾夫人在船艙裡。

    ” 船長低低罵了一聲。

    他是個古闆的人,不願意人家打亂他的日程安排。

    “呸!一切婚禮的安排,全都準備好了。

    ”他說。

     夜幕降臨了。

    吉爾獨自坐在黑暗的艙室裡,蜷縮在椅子上。

    她的膝蓋抵着胸脯,茫然地望着虛空。

    她心中感到深沉的悲哀,但那不是為大衛?肯尼文,不是為托比?坦波爾,甚至也不是為她自己。

    而是,為那個名叫約瑟芬?津斯基的小姑娘。

    吉爾曾為那個小姑娘,做了許許多多的事,但如今她為那個小姑娘所鋪設的通向神奇幻境的路,已經隔斷了。

    一切美夢都破滅了,永遠破滅了…… 吉爾坐在那裡,什麼也看不見。

    由于一種無法解脫的失敗感,她已全身麻木了。

    僅僅幾個小時之前,她擁有全世界,她有她曾想到的一切,而現在,她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她慢慢感到頭又疼了起來,也許是她剛剛注意到頭疼,因為,那更大的痛苦――那撕裂肺腑的劇痛正啃噬着她的心。

    她頭上的血管好像繃得更緊了,她用膝蓋抵住胸膛,抵住她緻命的部位。

    她決心不再想任何事,什麼都不想了。

    她疲倦極了,疲倦得要命。

    她隻希望能永遠坐在這裡,什麼也不幹。

    那麼也許痛苦能夠停止,至少停那麼一會兒。

     吉爾勉強走到床邊,躺下來,閉上眼睛。

     然而,她感覺到。

    一陣腥臭的冷風正向她襲來,包圍着她,撫摸着她。

    她聽到他的聲音了。

    他叫着她的名字。

    是的,她想,是的。

    慢慢地,似乎在一種昏睡,一種迷茫之中,她走出了艙室,朝着頭腦中呼喚她的聲音走去。

    深夜兩點鐘,甲闆上空無一人,吉爾從艙裡出來。

    她向下凝視着大海,望着船破浪前進時,那激進的浪花正輕輕拍打着船舷。

    她聽到那呼喚的聲音。

     吉爾的頭更疼了,悲哀像一把鉗子把她緊緊地夾住。

    但是那聲音告訴她不用着急,告訴她一切都将美好。

    “向下看。

    ”那聲音說。

     吉爾俯望着海水,看見有東西在上面漂浮。

    那是一張面孔。

    是托比的臉,他正向她微笑。

    被海水淹沒了的藍眼睛向上望着她。

    一陣冰冷的風,從她身後吹來,把她輕輕地推了過去,靠近欄杆。

     “我不得不那樣幹,托比,”她悄悄地說,“你明白這一點,是嗎?” 水裡的頭在點着,上下動着,邀請她去同他聚會。

    風更冷了,吉爾的身體開始顫抖。

    “不要怕,”那個聲音對她說,“水又深又暖……你到這裡來,同我在一起,來吧,吉爾。

    ” 她把眼睛閉上了一會,但是,當她再睜開眼睛時,微笑的臉仍然浮在那裡,随船一同前進。

    殘廢的肢體在水中耷拉着。

    “到我這兒來。

    ”那聲音說。

     她探身向前,她想對托比說,讓他不要來打擾她。

    但凄厲的風推動了她的身體。

    突然,她飄浮起來了,飄浮在柔軟的、天鵝絨般的夜空中,在海上熠熠飛舞。

    托比距離她更近了,他前來迎接她。

    吉爾感覺到癱瘓的臂膀已緊緊把她抱住。

    他倆又結合在一起了,永遠、永遠地。

     然後,隻剩下輕柔的海風和碧波萬頃的永恒的大海。

     還有燦爛的星空,那上面記載着所有這一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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