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8月10日,緬甸北,胡康河谷。
大雨。
陰晦的原始森林被瓢潑的雨水一沖,更顯得潮濕泥濘,稍不注意,水坑裡數不清的碩大螞蟥就鑽進了衣服裡,本來一點感覺沒有,脫掉衣服卻會看到滿腿的血包子。
趙半括看着腳下水坑裡蠕動着的那些紫黑色的螞蟥,心裡一陣惡心。
不過他腳上蹬着半高腰的美式皮靴,小腿上綁了厚纏腿,内裡的軍服也做過專門的緊線處理,再加上外邊的貼身雨衣,倒不必太擔心這些小吸血鬼能占到他什麼便宜。
但即便這樣,他仍然不敢站住腳,隻能冒雨在這一眼望不到邊的虛黑叢林裡摸索前進。
這時趙半括有點郁悶。
一個星期前,他從蘭姆伽訓練營開拔,随着這支隊伍到達這裡,風餐露宿,趕命一樣在這片雨林裡實打實奔了兩天兩夜,沒有一刻停歇,連和身邊人對話的機會都沒有。
其實吃這點苦并不算什麼,可黑着臉頂風喝雨折騰了這些天,一仗也沒打,并且從接到任務到現在,也沒有任何人對他說過要去哪兒,換誰能不撮火?幹什麼去哪裡,這讓趙半括心裡一直覺得有些不安。
茂密繁郁的樹林,除了落雨和螞蟥,什麼都沒有,灰蒙蒙的沒有盡頭。
趙半括抹了把臉,吐掉嘴裡的雨水,扶了一把胸前的湯普森沖鋒槍,低着頭跟緊身前的隊友,分開遮眼的樹枝朝前走。
這次任務的隊員一共有十個,除了隊長廖國仁外,趙半括一個都不認識,這是他不安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從印度阿薩姆邦移防到蘭姆伽之前,他身邊全是拎着命拼了一年多的三團老兵,那幫人大都是河南老鄉,互相之間熟悉得很,戰鬥中隻要槍放響,誰先打誰後打,朝哪兒,怎麼打,根本不用說話,默契得就像娘胎裡一堆生出來一樣。
現在倒好,身邊這批鳥人全都是生面孔,回頭真碰到鬼子,恐怕連逃都蹦不出個完整隊形。
作為一名老兵,他太明白這種隊友間的習慣和默契有多重要,尤其在戰場上,這方面的經驗多那麼一點,就可能救下你的命。
而直到現在,他們還沒有遭遇過任何戰鬥,也就是說這方面的配合經驗是零。
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鳥鳴聲,身邊的隊友立即停了下來,擡手示意後邊的人戒備。
趙半括知道那陣鳥叫是探路尖兵發出來的,模仿的是一種原始森林特有的斑皮鹦鹉,叫聲持續了一分鐘不到,三短兩長隻有幾個簡單的音節,這種叫法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他把身體埋在一叢樹葉後,拉開槍栓,眼睛緊盯着鳥叫聲的方向,全神戒備着。
身邊的樹叢裡,隊友們也七七八八趴了一地,誰也沒空想那些螞蟥。
進到野人山裡這麼些天,這是第一次收到探路尖兵的警告,沒人不緊張。
趙半括明白,能和自己一樣,被軍部緊急抽調,參與到這次行動裡來的人,不敢說都是猛人,但肯定都有兩把刷子。
但即使這樣,和一群陌生的戰友深入野人山,執行這個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神秘任務,一旦和日軍短兵相接,相互間的配合能到什麼程度,趙半括心裡實在是沒底,所以他很有些焦慮。
半蹲在地上,趙半括根本就看不到前邊的情況,從聲音的來向看,那個探路尖兵應該在樹上。
下這麼大的雨,樹上光滑得要命,也不知道這位是怎麼上去的。
鳥叫過後,卻是有一陣沒動靜。
趙半括捺着性子等了一會兒,才看到高處的樹枝一陣晃動,一張臉從一叢樹葉裡探了出來,擡手朝他們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