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逸時代,大災難接踵而至。
由于地球發動機産生的加速度及運行軌道的改變,地核中鐵鎳核心的平衡被擾動,其影響穿過古騰堡不連續面,波及地幔。
各個大陸地熱逸出,火山橫行,這對于人類的地下城市是緻命的威脅。
從第六次變軌周期後,在各大陸的地下城中,岩漿滲入災難頻繁發生。
那天當警報響起來的時候,我正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聽到市政廳的廣播:
“F112市全體市民注意,城市北部屏障已被地應力破壞,岩漿滲入!岩漿滲入!現在岩漿流已到達第四街區!公路出口被封死,全體市民到中心廣場集合,通過升降向地面撤離。
注意,撤離時按危急法第五條行事,強調一遍,撤離時按危急法第五條行事!”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迷宮般的通道,地下城現在看上去并沒有什麼異常。
但我知道現在的危險:隻有兩條通向外部的地下公路,其中一條去年因加固屏障的需要已被堵死,如果剩下的這條也堵死了,就隻有通過經豎井直通地面的升降梯逃命了。
升降梯的載運量很小,要把這座城市的36萬人運出去需要很長時間,但也沒有必要去争奪生存的機會,聯合政府的危急法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古代曾有過一個倫理學問題:當洪水到來時,一個隻能救走一個人的男人,是去救他的父親呢,還是去救他的兒子?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提出這個問題很不可理解。
當我到達中心廣場時,看到人們已按年齡排起了長長的隊。
最靠近電梯口的是由機器人保育員抱着的嬰兒,然後是幼兒園的孩子,再往後是小學生……我排在隊伍中間靠前的部分。
爸爸現在在近地軌道值班,城裡隻有我和媽媽,我現在看不到媽媽,就順着長長的隊伍跑,沒跑多遠就被士兵攔住了。
我知道她在最後一段,因為這個城市主要是學校集中地,家庭很少,她已經算年紀大的那批人了。
長隊以讓人心裡着火的慢速度向前移動,三個小時後輪到我跨進升降梯時,心裡一點都不輕松,因為這時在媽媽和生存之間,還隔着兩萬多名大學生呢!而我已聞到了濃烈的硫磺味……
我到地面兩個半小時後,岩漿就在500米深的地下吞沒了整座城市。
我心如刀絞地想像着媽媽最後的時刻:她同沒能撤出的一萬八千人一起,看着岩漿湧進市中心廣場。
那時已經停電,整個地下城隻有岩漿那可怖的暗紅色光芒。
廣場那高大的白色穹頂在高溫中漸漸變黑,所有的遇難者可能還沒接觸到岩漿,就被這上千度的高溫奪去了生命。
但生活還在繼續,這嚴酷恐懼的現實中,愛情仍不時閃現出迷人的火花。
為了緩解人們的緊張情緒,在第十二次到達遠日點時,聯合政府居然恢複了中斷達兩個世紀的奧運會。
我作為一名機動冰橇拉力賽的選手參加了奧運會,比賽是駕駛機動冰橇,從上海出發,從冰面上橫穿封凍的太平洋,到達終點紐約。
發令槍響過之後,上百隻雪橇在冰凍的海洋上以每小時二百公裡左右的速度出發了。
開始還有幾隻雪橇相伴,但兩天後,他們或前或後,都消失在地平線之外。
這時背後地球發動機的光芒已經看不到了,我正處于地球最黑暗的部分。
在我眼中,世界就是由廣闊的星空和向四面無限延伸的冰原組成的,這冰原似乎一直延伸到宇宙的盡頭,或者它本身就是宇宙的盡頭。
而在無限的星空和無限的冰原組成的宇宙中,隻有我一個人!雪崩般的孤獨感壓倒了我,我想哭。
我拼命地趕路,名次已無關緊要,隻是為了在這可怕的孤獨感殺死我之前盡早地擺脫它,而那想像中的彼岸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就在這時,我看到天邊出現了一個人影。
近了些後,我發現那是一個姑娘,正站在她的雪橇旁,她的長發在冰原上的寒風中飄動着。
你知道這時遇見一個姑娘意味着什麼,我們的後半生由此決定了。
她是日本人,叫山彬加代子。
女子組比我們先出發十二個小時,她的雪橇卡在冰縫中,把一根滑杆卡斷了。
我一邊幫她修雪橇,一邊把自己剛才的感覺告訴她。
“您說得太對了,我也是那樣的感覺!是的,好像整個宇宙中就隻有你一個人!
知道嗎,我看到您從遠方出現時,就像看到太陽升起一樣呢!”
“那你為什麼不叫救援飛機?”
“這是一場體現人類精神的比賽,要知道,流浪地球在宇宙中是叫不到救援的!”
她揮動着小拳頭,以日本人特有的執著說。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