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了然和尚、村長、醫生,這些犯罪天才都聚集在獄門島了?”
“不,你錯了。
”
金田一耕助以平靜的語氣更正說:
“我剛才也說過了,了然和尚、醫生、村長都隻不過是殺人機器而已。
可怕的是,想出這三種殺人方法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去世的嘉右衛門。
警官,你也聽說過吧?嘉右衛門死前中風,左手不能用,于是他想到用這種方法殺月代;醫生也是故意弄斷左手,照套他的方式。
我想這一點,師父應該可以講得更詳細才對。
”
金田一耕助這時候停頓下來,平靜地望着了然和尚。
夕陽西斜,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千光寺在寂靜中迎來了黃昏。
寺院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細雨。
矶川警官站起來扭亮電燈,冷而白亮的燈光,霎時間照亮了整個書院,也照亮窗外被雨淋濕的花台。
了然和尚仍然垂眼觀鼻,一副問心無愧的神情,盤腿坐着。
過了好一會兒他開始慢而沉穩地說:
“島上的人都知道嘉右衛門臨死的時候,心裡有多悲痛,也難怪他要感到悲痛,畢竟他惟一的繼承人——他的兒子與三松,做了那麼多蠢事,最後又瘋了;他的兩個寶貝孫子又都上了戰場,生死未蔔,家裡隻剩下一堆女人。
而本家的這三個女人,又沒有一個可以繼承家業,擔當大任,再加上分家的志保,又常利用鹈飼來搗蛋。
”
了然和尚悄悄睜開眼睛,看了一下金田一耕助,又接着說:
“嘉右衛門曾在戰争結束時病倒一次,造成半身不遂,隻是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到了十月初他又病倒了,這次,大家都認為他沒救了,他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
然而他一想到本家的未來,就感到像被地獄裡的鬼火燒遍全身似的。
”
了然和尚清了清喉嚨,繼續說:
“他去世的前兩天,把我、村長、幸庵叫到他枕邊,對我們說了些奇怪的話。
即使到現在,隻要我一閉上眼睛,都還能感覺到嘉右衛門的聲音在我耳邊響着。
他說:‘大家聽好,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怪異的夢,夢到我殺死了月代、雪枝跟花子,而且是用很美的殺法。
’嘉右衛門這麼說着的時候,臉上還浮現出一種很奇特的笑容。
然後,他把所有的殺人細節告訴我們,就跟剛才金田一先生說的三種殺人方法一樣。
”
了然和尚帶着回憶的神情說:
“其實嘉右衛門并不是在做夢,事實上,當他第一次病倒的時候,噢,不,應該說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慢慢在研究了。
我們跟他比較接近,因此,他常常對我們開玩笑說,如果千萬太死了,阿一活着回來,他就要親手把三個女孩殺死。
但是這次,他可不是在開玩笑。
”
了然和尚無奈地笑一笑,說:
“嘉右衛門說:‘我很希望能親手殺了那三個女孩,但是,我的身體變成這個樣子,已經沒辦法了。
本來我應該趁着身體還好的時候動手,但是千萬太跟阿一都毫無消息,我不想随便殺人,因此才一直沒動手,現在眼看着我就要死了,心裡卻還留着這份遺憾。
師父、村長、醫生,如果你們可憐我的話,就幫我完成這個心願吧!’”
了然和尚說到這裡,不由地神色黯然。
他喝了口茶之後,又接着說:
“嘉右衛門再三拜托我們,他說:‘如果千萬太死了,阿一活着回來,就照我剛才說的方法,把三個女孩殺掉,才能讓我在九泉之下安心。
’嘉右衛門一面流着淚,一面向我們三個人叩拜。
接着,他還從枕頭下面拿出三張色紙說:‘這就當做我留給你們的遺物,看到這個,你們就不會忘記我的遺言。
’之後,他又詳細地解說每種殺人的方法,并且再三地說:‘拜托,拜托,如果你們違背我的心願,我做鬼都不會饒你們的。
’”
了然和尚說這些話時,語氣雖沉緩,卻透露出無限的感傷。
他看了看金田一耕助後說:
“嘉右衛門把其角的句子給我,‘頭盔壓頂蟲嘶鳴’給村長,然後把‘與女一家荻和月’給幸庵醫生。
這三張色紙就貼在那扇屏風的上面,放在金田一先生的枕頭邊,你應該也看過了吧!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那是因為村長記得你的名字,他找出舊報紙确定無誤後,我才知道你是名偵探。
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經從千萬太那裡聽到了什麼,因此,我覺得不給你任何線索,未免太卑鄙。
我也在想:如果你真的是名偵探的話,應該可以解開俳句之謎,如果解不開,就表示你太笨了,根本不配當名偵探。
因此,我不管村長、幸庵醫生如何反對,仍把屏風拿給你。
結果,我們輸了。
輸得好,輸得令人心服口服。
啊!話題扯遠了。
如果你看到嘉右衛門在講這些遺言時的悲痛神情,你也不會狠下心來拒絕的。
”
了然和尚神情肅穆地看了看金田一耕助,接着說:
“所以那時我對他說,你放心吧!如果千萬太死了,阿一活着回來的話,我們一定照你剛才說的去做,即使會下地獄,我也一定會把花子的屍體倒挂在古梅樹上的,我佛如來做見證,我絕不說謊。
村長跟幸庵聽到我這樣說,雖然感到害怕,卻也不得不信誓旦旦地附和一番。
嘉右衛門聽了感到很放心,兩天後就閉眼歸西了。
”
說到這裡,和尚的臉色漸漸黯淡了下來。
金田一耕助和礬川警官都沉默着,仿佛在聽戰國時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