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被稱之為物質不滅的定律,即每一種曾經發出過的聲音、每一句曾經講過的話,将始終存在于某個時空之中。
也許有朝一日它們能被我們從過去的時代中召回。
無線電發明以前,曾有人懷疑:有誰能相信我們周圍的空氣裡竟充滿着音樂、新聞以及來自世界各地的聲音。
因此總有一天,我們将能重返過去去傾聽林肯的葛底斯堡講演,或者莎士比亞的聲音,甚至基督的山中訓誡。
凱瑟琳就聽到了過去的聲音,可它們聽上去既沉悶又不連貫,這使她陷入了極度的煩悶之中。
“你知道嗎?你是一個很特殊的姑娘,凱西。
當我第一次見别你時,我就感到……”
“一切都結束了。
我要離婚……我己愛上了另一個人……”
“我知道自己表現得很糟糕……我會努力地彌補我的過錯。
”
“他想殺死我。
”
“誰想殺死你?”
“我的丈夫。
”
各種雜亂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地響個不停,這等于是一種折磨。
過去的生活片斷就像一個千變萬化的萬花筒在她腦海裡一幕幕地掠過。
修道院本應是一座美妙而幽靜的天堂,可她突然覺得它竟變得像地獄般地可怕。
我不屬于這裡。
可我又屬于哪裡?她自己也無法确定。
修道院裡從來就看不見鏡子。
隻有外面花園附近的那個池塘可以照人。
凱瑟琳一向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它,因為她害怕正視自己。
可是今天一早,她朝池塘邊走去。
她走近水邊慢慢地跪了下來,低頭看着平靜如鏡的水面。
水裡映出了一個面色黝黑、美麗動人的女子:漆黑的長發,無可挑剔的五官,灰色的眼睛似乎飽含着一種深重的痛苦……不過折也許是水在作怪。
然後她看見了一對寬厚的雙唇,好像随時準備着綻開甜美的微笑,還有一個微微向上翹的鼻子――一個30剛出頭的美人。
但這是一個沒有過去,也沒有将來的女人,一個迷失了自我的女人。
我需要幫助。
凱瑟琳絕望地對自己說。
我需要有人同我談話。
她走進了院長的辦公室。
“嬷嬷……”
“怎麼了,孩子?”
“我……想找個醫生,一個能幫助我認識自己的醫生。
”
特麗莎嬷嬷看了她好一會兒,“請坐下。
”
凱瑟琳在那張古老的雕花寫字台對面的那張硬椅子上坐了下來。
特麗莎嬷嬷平靜地說,“我親愛的孩子,上帝就是你的良醫。
到一定的時候,他會讓你知道他想要你知道的一切的。
再說,修道院裡是絕對禁止外人的。
”
凱瑟琳的頭腦裡突然閃出了一個記憶片斷……修道院的花園裡,一個模糊的男人身影向她走來,他給了她一樣東西……可是它即刻就消失了。
“可我不屬于這裡。
”
“那你該屬于哪裡?”
那倒的确是一個問題。
“我也無法肯定。
我正在尋找某些失去的東西。
請原諒,特麗莎嬷嬷,但是我知道自己要找的東西不在這裡。
”
特麗莎嬷嬷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我理解。
如果你離開這裡,那你去什麼地方呢?”
“我不知道。
”
“讓我考慮一下,孩子。
我很快會再找你談。
”
“謝謝你,嬷嬷。
”
凱瑟琳離開後,院長特麗莎在寫字台旁出神地坐了許久。
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很困難的決定。
終于,她拿起紙和筆開始寫了起來。
“親愛的先生,”她開始寫道:“我覺得有必要把這裡所發生的事情通知您。
我們那位共同的朋友已經向我表示希望離開本修道院。
因此請您告訴我該如何處理此事。
”
他把紙條看了一遍後,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他正分析着這件事所可能引起的後果。
原來如此!凱瑟琳?亞曆山大想從死亡中複活。
這太糟了。
看來我得除掉她。
不過要謹慎,要相當謹慎。
第一步該做的,是把她從修道院裡帶出來。
德米裡斯決定去拜訪一下特麗莎院長。
第二天早上,德米裡斯讓司機開車送他去了約阿尼納。
轎車在鄉間小路上穿行着,他一路上想着凱瑟琳。
他記得第一次看見她時,她看上去是多麼地動人,并且相當地聰明、幽默。
她在希臘感到又快活、又激動。
她曾經擁有過一切,德米裡斯心想。
可後來神開始了對她的懲罰。
凱瑟琳同他的一個飛行員結了婚。
他們的婚姻等于把她關進了一座活地獄。
她幾乎一夜之間就衰老了10歲,一下子成了一個臃腫、邋遢的酒鬼。
他打了個哈欠。
這是多大的浪費啊。
德米裡斯坐在特麗莎院長的辦公室裡。
“我本不想打擾您,”特麗莎嬷嬷歉意地說,“可是這孩子沒地方可去,而且……”
“你做得很對,”德米裡斯安慰着她。
“她還記得以前發生過的事嗎?”
特麗莎搖了下頭。
“不。
這可憐的孩子……”她走到窗前望着那些在花園裡忙碌的修女。
“現在她在外面呢。
”
康斯坦丁走到她身旁朝窗外看去。
前面有三個修女正背對着他。
他等着她們轉過身來。
當其中的一個轉過頭來時,他看清了她的臉。
她那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