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小說;但我們不應單作這樣的呆“比”,還要從思想史、文學史上的曆史關系去着眼。
比如,如果沒有《金瓶梅》,從體裁上、手法上說很難一下子産生《紅樓夢》。
同樣道理,從思想上說,那雖然複雜得多,但是如果隻有臨川四夢,而沒有《長生殿》在前,那就也不容易一下子産生《紅樓夢》。
昉思在《傳概》中寫道:
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誠不散,終成連理。
萬裡何愁南共北,兩心那論生和死。
笑人間兒女怅緣悭——無情耳!感金石,回天地。
昭白日,垂青史。
看臣忠子孝,總由情至。
先聖不曾删鄭、衛,吾侪取義翻宮徵(zhǐ)。
借太真外傳譜新詞:情而已。
(《滿江紅》)
從這裡,既可以看出昉思、雪芹在思想上的不同,又可以看出兩人創作上的淵源關系。
昉思定稿于康熙二十七年(1688);雪芹則在乾隆前期是他創作的歲月,卒于1764年。
昉思身遭天倫之變,不見容于父母,處境極為坎。
兩人不無相似之處,相隔一朝,後先相望。
《長生殿》由于康熙朝滿漢大臣黨争之禍,遭了廢黜,掀起一場風波,雪芹豈能不知其故。
種種因緣,使雪芹對它發生了興趣,引起他的深思,對他創作小說起了一定的作用,是有迹可尋的。
理解《紅樓夢》,把它放在“真空”裡,孤立地去看事情,不是很好的辦法,還得看看它的上下前後左右,當時都是怎樣一個情形,四周都有哪些事物,庶幾可望于接近正确。
提《長生殿》,其實也隻是一個比較方便的例子而已。
《紅樓》别境紀真芹
我撰此文,是為紀念曹雪芹逝世220周年而作,因此講的應該是雪芹的書文,雪芹的意旨,而不能是别人的什麼。
但是目前一般讀者仍然誤以為流行的百二十回本就能“代表”雪芹的真正原意,因而總是有一個“寶、黛愛情悲劇”總結局橫亘在胸臆之間,牢不可破——殊不知這并不是雪芹本來的思想和筆墨。
寶、黛之間有愛情,并且其後來帶有悲劇性,這是不虛的,可是那又遠遠不是像程刊本的僞續後四十回裡所“改造”的那樣子,一點兒也不是。
那麼,雪芹原書的構思布局,才情手筆,又是什麼樣的呢?且聽我略陳一二。
不過也先要表明:雪芹原書八十回後,早被銷毀了,如今隻能根據多種線索推考。
推考就容或不盡精确,不盡得實。
但無論如何,也比僞續的那一種“模式”是大大的不同,判若黑白之分了;不管多麼不夠精确,也足供參考、想像、思索。
所以我所要講的,是《紅樓夢》的另一種境界,全不與相沿已久的(被僞續所欺蒙的)印象相似。
題作“《紅樓》别境”的意思,即此可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