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話來說,都是“國家重點建設項目”,全都是動用國家财政的大投資。
這些工程從材料采購、施工到驗收,都要由營繕司的主事、員外郎、郎中等中下級官員具體督辦,最後才由侍郎、尚書甚至更加高級的官員們層層驗收。
咱們隻要看看《紅樓夢》十六回賈薔受命去蘇州買小戲子出發前的情況就行了。
賈琏說:“這個事雖不算甚大,裡頭大有藏掖(舞弊、貪污的機會)的。
”果然,賈薔問賈琏:“要什麼東西?順便織來孝敬。
”賈蓉也悄悄問王熙鳳,要什麼東西,開個單子讓賈薔去照辦。
二十四回賈芸從倪二那裡借了十五兩多一點銀子買了東西孝敬王熙鳳,加上花言巧語,謀了個種樹種花的小差事,比賈薔的那個差遠了,但是也還領了二百兩銀子。
後來拿五十兩去買樹,估計買花和人工,頂多再有一百兩就足夠了。
除了還倪二的十五兩多點,賈芸少說也能夠落個三四十兩。
秦業在營繕司管工程,這工程讓誰幹,不讓誰幹;同樣質量的料,用誰家的,等等,這中間名堂很多。
所以營繕郎官雖不很大,卻是個油水頗豐的肥缺。
在那個極度腐敗的乾隆年間(我們隻要想想乾隆最喜歡的和珅就行了,和珅貪污的錢相當于現在的幾千億到一萬多億元人民币),貪污受賄成風。
但是看來秦業比較清廉。
第八回寫到,由于“宦囊羞澀,那賈家上上下下都是一雙富貴眼睛,容易拿不出來,為兒子的終身大事(去賈府家塾讀書),說不得東拼西湊的恭恭敬敬封了二十四兩贽見禮(見面禮)”;而且禮數十分周到,“親自帶了秦鐘,來(賈)代儒家拜見了”。
由此可見秦業是個清官,很有教養。
所以不能從秦業為二十四兩銀子發愁就認為他是個很小的官,從而得出秦可卿出身寒微的結論。
不過曹雪芹在十六回的叙述乍一看似乎有點矛盾:當時秦業已經死了,秦鐘臨終前還“記念着家中無人掌管家務,又記挂着父親還有留積下的三四千兩銀子”。
三四千兩銀子在當時可不是個小數,可以買好幾個院子呢。
不過對于已經年近七十在官府幾十年的營繕郎來說,有這些積蓄也仍然可以認為是個清官。
因為即使一年隻從俸祿中積攢下一百兩銀子,三十年也有三千兩了。
問題在于,如果秦業死後還有三四千兩銀子的話,當初他何至于為了區區二十四兩銀子“東拼西湊”呢!也許這三四千兩銀子不是現金,主要是房子和田地。
因為從前有錢的人都把買地當作最保險的事。
錢容易被搶,地一般搶不走。
從第八回對秦業經濟狀況窘迫的描寫來分析,秦業應該是比較清廉的。
之所以出現這個矛盾,是因為曹雪芹在原稿中的秦業可能和現在的不大一樣,至少要有錢一些。
因為原稿中的秦可卿不是個好女人,而這可能與秦業本人不好有關。
所以脂批有“業者,孽也,蓋雲情因孽而生也”。
曹雪芹在奉畸笏叟之命修改秦可卿的故事時,把秦業的形象也改得好了。
由于《紅樓夢》規模宏大,人物衆多,線索多而交叉,因此曹雪芹在修改中留下一些漏洞的痕迹在所難免,類似這樣的小毛病,《紅樓夢》中還有一些。
由于秦業是個清官,他對子女教育是會比較嚴格的。
秦可卿死後,“那長一輩的想他素日孝順,平一輩的想他素日和睦親密,下一輩的想他素日慈愛,以及家中仆從老小想他素日憐貧惜賤、慈老愛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由此可見秦可卿很有教養,為人和善,人際關系極好。
因此前面寫到的秦可卿長大以後性格“風流”,不會是輕浮浪蕩的意思,應該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那個“風流”,是能幹、出色之意。
對照晴雯判詞中的“風流靈巧”,也可以肯定這裡的“風流”沒有淫蕩之意。
第三,秦可卿完全符合賈府擇媳标準。
二十九回張道士在對賈母說起要給賈寶玉提親時道:“前日在一個人家看見一位小姐,今年十五歲了,生的倒也好個模樣兒。
我想着哥兒也該尋親事了。
若論這個小姐模樣兒,聰明智慧,根基家當,倒也配得過……”賈母明确地表示了兩條擇媳标準:“你可如今打聽着,不管他根基富貴,隻要模樣配的上就好,來告訴我。
便是那家子窮,不過給他幾兩銀子罷了。
隻是模樣性格兒難得好的。
”模樣兒好,性格兒好,這兩條秦可卿顯然都具備,因此她成為賈蓉之妻是合理的,沒有問題的。
我們還可以注意到,雖然張道士的話中已經強調這戶人家“根基家當,倒也配得過”,但是賈母對所謂“根基家當”毫不在意,根本沒有問家裡做什麼官,是否有錢,可見包括“血統”什麼的“根基家當”,确實不是賈府看重的,因而賈母才會對張道士特别指出“根基家當”不重要。
我們不能預設一個前提,認為賈府就一定特别看重門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