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榮國府的梨香院,身邊隻有一個慈母和一個隻知自己玩樂的哥哥薛蟠,寶钗所受的束縛應該不會比金陵時大,隻會小。
第二,寶钗在金陵時的兄弟姐妹要麼都分開住了,要麼都被封建禮教改造了,所以平時交往的人際環境肯定不如如今在榮國府。
而現在和寶玉、黛玉等每日生活在一個大院,接觸多了之後,難免不受影響。
于是寶钗活潑的少女天性就在潛移默化中慢慢複蘇起來。
第八回是寶钗第一次正式出場。
第五回寫到賈府上下各色人等對寶钗的印象,尤其是提到寶钗“大得下人之心。
便是那些小丫頭子們,亦多喜與寶钗去頑”。
在封建社會閨閣小姐活動很少的情況下,這種普遍印象顯然不是很短時間就能夠形成的。
接着在這回中提到甯府花園中梅花盛開,從遊玩的情形來看,應該是春天賞紅梅時節。
第六回劉姥姥一進榮國府之前明确說是“秋盡冬初”。
而第八回寶玉、黛玉在薛姨媽住的梨香院時,雪雁奉紫鵑之命送了個小手爐來,可見是大冷天了。
因此寶钗正式出場的時間至少是她與母親、哥哥來京住入榮國府半年多之後,也許已經超過一年。
在寶玉、黛玉等的影響下,她的“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随時,自雲守拙”的性格已經開始有了一點變化。
這個時候她說話雖然明顯地比黛玉少,語氣也不一樣,但是與黛玉已經很熟了,寶钗不僅說:“真真這個颦丫頭的一張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歡又不是。
”一面說一面還“把黛玉腮上一擰”。
這個“擰”的動作對“罕言寡語”的寶钗很不尋常。
我們不妨注意一下,在金陵十二钗正冊的少女、少婦中,誰說話最愛動手?除了王熙鳳就是薛寶钗!不過王熙鳳是對下人,拿簪子戳小丫頭,動手打平兒,都是丫鬟奴仆;而寶钗動手的對象有兩次是黛玉!
寶钗來到榮國府的被再改造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第二個階段是遷入大觀園之後。
由于進一步擺脫了家長的束縛,在寶玉、黛玉等的影響下,在整個寬松環境的熏陶下,寶钗的這一被再改造的過程明顯加快了。
而我們過去在“階級鬥争為綱”的大環境和二元對立思維觀念的影響下,很難注意到寶钗的這些微妙的變化,實際上這些都是寶钗在大觀園這個特殊環境下再次被改造的進步。
當然寶钗受封建道德思想的影響已經很深,有不少方面已經定型。
但是大觀園寬松環境對她的積極影響仍然需要我們注意。
我們往往隻看到寶钗對寶玉說過“混賬話”,但是忽略了說這種話的時間都比較早,多數是在入園不久。
我們還要看到她被寶玉頂撞本身也是寶玉對她的一種教育。
盡管不可能從根本上改變寶钗,但是畢竟她有些話說得少了,有的不再說了,這是不争的事實。
寶钗遷入大觀園之後,性格中發生了一些重要變化。
比如,寶钗與人熟了,也開玩笑,說話不再那麼拘謹了。
三十回由于寶玉對寶钗說,怪不得别人把你比作楊貴妃,“寶钗大怒”,不過還是忍住了,隻是借機語帶雙關地說了小丫頭幾句,後來又借寶玉說戲名“負荊請罪”小小地諷刺了一下寶玉和黛玉。
這種小兒女之間的玩鬧,其實不必看作是寶钗有多深的心機,更沒有什麼惡意;倒不如說,寶钗在遷入大觀園後,作為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她的某些原本被束縛着的天性一點一滴在逐漸複蘇。
四十九回湘雲挑頭大吃鹿肉,寶钗不但關心寶琴,叫她吃,而且還針對湘雲說的什麼“這會子腥膻大吃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意思是好詩連篇開玩笑說:“你回來若作的不好了,把那肉掏了出來,把這雪壓的蘆葦子揌上些,以完此劫。
”寶钗說話的活潑頑皮已經和其他女孩子沒有什麼區别了。
拿第二次對黛玉動手來說,這個變化就更加明顯。
四十二回黛玉一再“搗亂”,說話特别風趣,把大家都逗得樂不可支。
尤其是看了寶钗讓寶玉記的單子後悄悄對探春說:“你瞧瞧,畫個畫兒又要這些水缸箱子來了。
想必他糊塗了,把他的嫁妝單子也寫上了。
”探春聽了笑個不停,“揭發”說:“寶姐姐,你還不擰她的嘴(看來寶钗擰人不是一回兩回的了)?你問問他編排你的話。
”“寶钗笑道:‘不用問,狗嘴裡還有象牙不成?’一面說,一面走上來,把黛玉按在炕上,便要擰他的臉。
”我們不妨設想一下當時熱鬧的情景,那個使勁“把黛玉按在炕上,便要擰他的臉”的,還是“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随時,自雲守拙”的寶钗麼?既是,又不是。
因為寶钗童年時代曾經有過、後來被“大人”們連打帶罵燒掉禁書改造而消失了的“淘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回來了!
其實細細想想,寶钗把黛玉按在炕上,要擰她的臉,一點也不奇怪。
五十六回寶钗還摸着平兒的臉,要她張開嘴,看看她的牙齒舌頭是什麼作的呢。
第二是主動性與違背封建道德規範的行為增加。
住入大觀園後,寶钗在“藏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