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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棺木纯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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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副知府,也是五品。

    可是在《紅樓夢》前八十回的幾年中,賈琏始終在給家裡辦事,即使出差到外地,也不是官府的差事,而是家裡有事要托外地的官府辦。

    所以賈琏一直是個“候補同知”,至于什麼時候補上實缺,那就要看你花多少銀子了,銀子花夠了,候補就能夠變成真正的官了。

     《紅樓夢》捐官補了實缺的有沒有?有。

    四十五回賈府世代老仆賴嬷嬷的孫子賴尚榮在主子的關照下,家裡“花的銀子也照樣打出你這麼個銀人兒來了”,那就不是一千兩千兩的數了,足足等了十年,不斷地往裡添錢,從二十歲熬到三十歲,這十年少說也得有三五千兩銀子繼續搭進去,才能補上這個從五品的知州。

    這賴家雖然是奴才,卻非常有錢,光是家裡的花園包給他們自己的奴才管理,一年就有二百兩銀子的收入。

    因此,賈蓉花一千二百兩銀子弄來的五品龍禁尉,絕對是個真的假貨,隻是一個頭銜而已。

     當然啦,賈珍如果年年往裡搭錢,再花上幾千兩,賈蓉真的補上龍禁尉也是可能的。

    不過他們等不上就被抄家了。

     我們還回到秦可卿,這裡的悖論在于:如果秦可卿果真是廢太子之女,來頭那麼大,連皇帝都批準宮裡最大的太監戴權親自上祭,那麼皇帝賜給賈蓉或者秦可卿一個什麼品級的頭銜不就行了麼?戴權怎麼還敢收賈珍的一千二百兩銀子呢! 至于說在“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中探春抽到詩簽“日邊紅杏倚雲栽”,衆人笑道:“我們家已有了個王妃,難道你也是王妃不成?大喜,大喜!”有讀者認為,元春明明是皇貴妃,應當是皇妃,這裡故意用王妃,一定是有所影射,和秦可卿的神秘出身有關。

    其實不然。

    因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周朝的“王”就是指“天子”,因此後世單獨使用“王”有時也可以表示天子。

    比如南宋大詩人陸遊的名篇《示兒》:“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這裡的“王師”就是大宋朝廷的軍隊,也就是皇上的軍隊,而不是某個王的軍隊。

     順便說說,一千兩銀子大約相當于現在多少錢呢?六十五回有個細節可以作為參考。

    當時賈琏偷娶了尤二姐,在甯榮二府後面的小花枝巷買了一所有二十多間的房子,又買了兩個小丫鬟,賈珍又把鮑二夫婦撥給伺候。

    尤老娘和尤三姐也住在這裡,總共有“十來個人”(将近十個)。

    賈琏每月給多少錢開銷呢?“賈琏一月出五兩銀子做天天的供給”。

    就算吃飯罷,工錢(月錢)什麼都不算,五兩銀子多值錢! 有讀者問,給秦可卿用的那副棺木的闆子,本來是一位“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因為他獲罪革去爵位了,就沒拿走。

    秦可卿用上了親王本來要用的闆子做棺材,這能不能證明她的出身有什麼特别的講究呢? 不能。

     如果秦可卿真有什麼特别來頭,甚至那副闆子是專門為什麼身份特别高貴的人留着備用的,那麼秦可卿死了之後,據說了解秦可卿出身底細,不僅把她藏匿在府中,還把她作為秘密妻子的賈珍,馬上就會讓人把這副闆子做成棺材給她用了,不會到處找好的木料,看了幾副都不中意,最後才找到這副。

    那副樯木闆子給秦可卿做棺材完全是出于偶然。

    小說寫得很清楚:“可巧薛蟠來吊問(吊唁),因見賈珍尋好闆”,這才偶然提起有這麼回事。

    這關鍵性的“可巧”二字,我們可不能忽視。

    而且薛蟠也還不是十分清楚,說,“叫作什麼樯木”,賈珍這才趕緊讓人擡來的。

    這副闆子之所以在老親王死了以後一直留在薛蟠家的店裡,也沒有任何政治原因,與秦可卿是廢太子即這位老親王的女兒的神秘出身也沒有任何聯系。

    薛蟠說得很明白,是“沒有人出價敢買”,而不是因為别人級别不夠“沒人敢買”。

    之所以一直留到如今,關鍵在于“出價”二字。

    也就是說,價錢太貴了,一般的有錢人也買不起。

    “出價”二字我們如果不注意,就會誤以為是什麼高貴出身的原因。

    而且正如薛蟠說的:“拿一千兩銀子來,隻怕也沒處買去。

    ”請注意,這一千兩銀子都不夠的還隻是買闆子,把它加工成棺材,工錢、油漆等等還要不少錢呢。

    所以這闆子不是給秦可卿留着的,也不是因為她有什麼高貴出身才能用的,而是碰巧薛蟠來了說起,又遇上不惜一切代價為秦可卿大辦喪事的賈珍,于是才給秦可卿用了。

    因此棺材闆子和秦可卿的出身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曹雪芹筆下的文字真是有講究,《紅樓夢》這才那麼禁得起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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