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孔明滿臉的得意。
劉備用清水漱了口,略歇了歇,回味似的說:“是呀。
丞相,能讓我少輸點的人。
隻有你了。
隻有你,不會讓季漢有更大的損失了。
”
“陛下。
”孔明站起了身。
“不許走!”劉備又回複了面容“想走?赢了我就想溜?”
“再下嗎?”孔明挑釁似的望着劉備。
“圍棋這東西,是你們下的。
太傷腦子。
朕想和你下象棋。
”劉備自信滿滿。
“這……”孔明猶豫了。
象棋,孔明下的少。
他知道,陛下下象棋是很有一套的。
“怕了?”劉備眯着眼,語氣裡滿是驕傲。
“臣就陪陛下下一盤。
”孔明又坐回幾前。
“要賭注啊。
三天。
不許辦公”劉備重複了一遍。
“好。
謹遵聖命。
”
擺上了楚河漢界,劉備真的揮馬縱橫,氣勢逼人。
孔明節節敗退。
劉備将吃了的兩個子放在手裡,敲得山響。
雖然虛弱,但是還是說着:“三天,三天不準辦公。
”
孔明緊皺着眉,苦苦思索。
正在這時,一個宦官進來:“啟奏陛下,這是理殿下給陛下抄寫的《莊子》,請陛下過目。
”
劉備盯着棋盤,擺了擺手。
孔明卻接過來。
送到劉備面前:“陛下也看看,殿下的字進益不小呢。
”
劉備這才接過。
仔細地看着,半晌笑着說:“嗯,比他爹強。
賞。
”打發了宦官,他興緻勃勃地又低下頭,咦?原來已經架好的炮竟不翼而飛。
他四下裡用目光搜尋。
蹤迹不見,又将目光投向侍奉的宦官。
宦官苦笑着,低頭不語。
孔明問道:“陛下找什麼呢?”
“我的炮。
”劉備呢喃着。
“炮”?孔明故做驚訝。
“臣已經吃了。
”
“什麼?”劉備想了半天。
“不對。
”
待他想明白,卻見孔明已經到了門口。
笑着要奪門而出呢。
“好哇你!大膽!”劉備哭笑不得。
“你回來。
把炮拿來!”
“沒有,陛下,我想起來了。
有一樁事,萬分緊急,我去去就來。
”劉備大聲笑叫着:“攔住他。
快着,别讓他跑了。
”他興奮地笑着,未理會冷汗浸了一頭。
手也不自主地抖了起來。
孔明忙收住了笑,快步跑了回來。
“陛下。
”醫官們忽地圍上了。
連忙撤走了棋盤,進了湯藥,又用了炙。
劉備才平靜下來。
待他睜開眼睛。
驚望見孔明正跪在他的床前。
“丞相……”
“陛下,是臣讓陛下受苦了。
”孔明一臉的悔愧。
劉備蒼白的老臉上泛起一抹微笑。
他示意宦官,扶起孔明。
望着他坐在自己身邊。
笑歎了一聲:
“丞相,謝謝你。
我好久沒有如此笑過了。
謝謝你。
隻有你。
不會讓我哭着走吧。
”
孔明猛地轉過身,抽搐的肩頭告訴劉備,他在痛哭。
“行了,丞相。
”劉備輕輕笑着,用手撫着孔明的背:“我現在還死不了呢。
我們君臣……還有些時間……”。
劉備玩笑似的話卻重重地撞到孔明耳中,他站起身,向劉備躬身施禮,“陛下,您歇息吧。
臣……告退。
”擡起頭來的時候,劉備看見,兩顆淚悄無聲息地落在白羽上。
他沒有說什麼,隻是溫和地望着他,孔明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卻印在了腦子裡。
這個瘦削的肩膀,要頂起一個諾大的、瀕于絕境的國家來了。
孔明,我不能與你一起扛着這個重擔了。
雖然,你有着絕世的奇才,談笑間軍國大事已安排穩妥,可是,你畢竟是個人呢。
今後的日子,面對着強大的曹魏,暧昧的東吳,川中的宿老,沒有志量的鬥兒,疲弊的國力,你将如之何?将如之何?
我知道,你有辦法,讓這個國家走出困境。
但是,做一個萬人欽敬的丞相,累吧,苦吧。
我不在了,還有誰知道,你也是個有着七情六欲的人呐!
劉備用拳支着太陽穴,閉着眼,皺着眉,任兩滴老淚滑過灰暗的面頰。
作者:221.0.83.*2005-11-1314:46回複此發言
18回複:三國小說:相忘于江湖(挺長但超感人)
孔明呆坐在房中,書案上成都送來的表章、文書又堆成了小山,可是這一次,孔明卻沒有埋頭在裡面。
腦子裡亂七八糟,忽而飄過一個身影,未及看清,早又消逝。
忽而耳邊響起一句話語,未及聽清,已化在微風裡。
“丞相。
”子安輕輕走進來。
孔明仍坐着,甚至沒有給子安送過去一個眼神。
“什麼事?”
子安愣了愣,他從沒聽過孔明嘴裡會說出這麼頹然的語氣。
“丞相,尚書令求見。
”
霎時間,書案後的孔明又換了諸葛丞相,目光如電般掃了過來。
片刻,他整了整衣衫,打開了一份表章,拿起筆在硯上掭着:“請李尚書進來吧。
”
李嚴進來,孔明起身相迎,在案前坐了。
“丞相還沒歇息呢?”李嚴關切地問。
“哦,正方不是也在忙嗎。
”孔明笑了笑。
李嚴輕歎了一聲,用手摸着桌案上的表文:“國事繁巨,陛下又病入沉疴,丞相還要保重。
”
“多謝正方挂念。
不知正方此來何為?”孔明向後靠了靠。
“嚴想動問,陛下……沉疴已深,若一旦,龍歸海境,身後的事,丞相還要早做安排。
”李嚴小心地說了出來。
他仔細地觀察着孔明的面色。
但是,他什麼也沒看出來。
孔明良久無語,屋裡靜得有些讓人煩燥。
忽然,孔明站了起來:
“正方所慮極是!”
“子安!”孔明向着門外呼喚了一聲,子安聞聲而進。
“請子龍将軍,幼常、廖大人、向将軍凡二品以上官員速來,在前廳候齊議事。
”孔明邊說邊換上了官服,向着李嚴将羽扇伸了伸,那意思仿佛是:請吧。
在前廳聚集的官員們也沒有想到,丞相今天是如此地冷靜地在跟他們議論着關于陛下一旦上殡的事宜。
冷靜地讓人有些害怕。
好像丞相說的是一個他不認識的人的後事。
他安排得是如此周到,讓人挑不出一點漏洞。
甚至包括,陛下一旦歸天後,梓宮如何起運的問題。
孔明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或聽或說,聲音态度像是水,沒有色彩,沒有味道。
此時此刻,他,不再是諸葛孔明,他隻是一個丞相。
他的責任就是:安排國政。
孔明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度過這個下午的。
看着衆官員向他投來的憂郁而敬服的目光,他隻是想笑,笑自己,笑自己當時像是一座冰封了的山。
他帶着子安漫無目的的走着,奉節不太大,孔明的目光遊走在街市上,男男女女商貿言談的畫面在眼前穿插着。
他忽地感到,這畫面好熟悉,在哪兒也是這樣,不大的小城,男男女女的,說說笑笑的。
哪來的?
是了,新野。
那時他剛剛出了山,總想看看這裡的民情,主公總是帶着關張二人陪着,惹得張飛一出來就指桑罵槐,自己充耳不聞,主公過意不去,以後也就不讓關張二人相陪。
他清楚地記得,張飛跳上馬背:“二哥!你我上後山跑跑馬!”之後,大環眼瞪向自己:“軍師!你保護好我大哥!如若出了事,老張可不依!!”主公叉着腰,搖頭苦笑。
待張飛一走,他上下打量着自己:“軍師,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看軍師,不能完成益德的托負吧?”
孔明想到這兒,不禁笑出了聲。
子安好奇地看了看他:“先生?”孔明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再走走。
一隊巡視的馬隊從身邊風似的閃過。
并沒有注意到丞相在街頭漫步。
孔明望着整肅的軍士,眼光裡露出些許欣慰。
那些年輕人,真的好身手呢,你看他們在馬上的威風。
那烈馬到了他們手中,竟似與人是一體的呢。
可笑自己……
自己也是很想騎騎快馬的,尤其是年輕的時候。
當益德不懷好意地把他的黑爪神龍的缰繩遞過來的時候,他真的害怕了呢,而驕傲的他怎麼可能就此認輸。
可是當他騎上了這匹神駒,他後悔了,這畜牲潑開四蹄瘋了似的狂奔。
任他怎麼勒馬缰那馬竟無所知覺。
“完了!”他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沒想到,卧龍先生要被馬跑死了。
這時候,那道白色閃電沖上來了。
不!是兩道。
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缰繩。
鶴頂駒上是英風四射的子龍。
的盧馬上是一臉急怒的自己的主公。
“張益德!!”主公什麼也沒說吧。
就用那個馬鞭指着張飛,張飛竟灰溜溜地走了。
自己得意地想笑,卻聽到耳邊一聲:“你!給我回去!”
孔明又笑了,這一回笑得更盡性些。
人都說主公性寬仁,可是他對我,有時卻很霸道呢。
想到這,孔明卻覺得心裡發酸了。
是了,以後,沒有人敢對我霸道了,沒了。
“看你再鬧,反了你了!”路邊一個女子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攔腰按在腿上:“說,還下不下江?看我不打死你!”小孩哭鬧掙紮着,那女人叫得山響,可是打在孩子身上的,卻是手裡的圍裙。
孔明停下來注目,竟覺得這是多麼有意思的一件事。
那女子發現孔明在看她們,忙抓着那頑童走遠了。
“先生,這你也看得這麼起勁兒?”子安笑問。
“子安。
小時候也挨過你娘這樣的打吧?”孔明小聲問他。
“當然了,我挨的最多。
可是,我娘打我不疼。
”子安微歎着。
孔明有些羨慕地望着他:“唉,我就沒有你這樣的福份了。
或許我三歲前,母親也這樣打過我吧。
可是,我不記得了。
隻記得,兄長打我,可沒這麼和善了。
”
作者:221.0.83.*2005-11-1314:47回複此發言
19回複:三國小說:相忘于江湖(挺長但超感人)
子安聽出這話裡的悲涼,陪着孔明靜默了一會,忽然笑道:“先生,三歲前的事想不起來,三十歲以前的事是不會忘的吧?”他的話一出口,孔明略作遲疑,便笑起來,用扇子拍在他頭上:“就你記性好!”是了,主公這樣打過我呢!那把拂塵,主公當時氣極敗壞地表情。
清晰地出現在他眼前。
孔明回過頭,望着暮色中的永安宮。
注目着,歎息着。
遠處傳來一陣鐘鼓之聲。
孔明側耳細聽:“子安,這裡有道觀嗎?”子安點頭:“是,江邊有一座紫虛觀。
住持人稱紫虛上人,這兒的人把他傳的可神了,說他能未蔔先知,還能移星換鬥,呼風喚雨呢。
”
孔明眺望着紫虛觀,目光中漸漸放射出奪目的光彩。
“子安,快走,去找紫虛上人!”
子安不知道,為什麼孔明如此急迫地想見紫虛上人,他一邊跟上孔明急匆匆地腳步,一邊氣喘籲籲地說:“先生,先生,今天晚了,明天……明天好不好?”
孔明頭也不回:“一天也不能等!”
“我們如此倉促,可能,可能他們已經歇了。
”子安還不死心。
“如果他真是半仙之體,那他就一定在等我!”
子安搖頭歎了一聲,又跟上了孔明的步子。
紫虛觀座落在江邊,前有江水,後倚青山,觀雖不大,掩映在落日餘晖下,真讓人覺得像是神仙洞察府。
孔明站在門前,正欲讓子安叩門,忽聽從裡面傳出一陣鼓樂鐘呂之聲。
緊接着,大門洞開,兩隊青衣道士各執法器從裡面魚貫而出,孔明先沉吟了一下,繼而面露微笑,那讓人熟悉的身姿又出現在衆人眼前,從容的,飄逸的,智慧的。
“漢丞相大駕光臨,山人迎接來遲。
”說話的人從裡面大袖迎風地走了出來。
孔明注目看他,一頭銀發,光亮順滑,三縷白須柔潤飄灑,面上不見一絲皺紋,慈眉善目,道骨仙風。
金冠道服,手執拂塵。
孔明執扇拱手:“道長請了。
”
老道迎至孔明面前:“丞相,貧道紫虛,知丞相必來造訪,已躬候多時。
”
孔明面無一絲訝異,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紫虛上人,名不虛傳。
”
紫虛将孔明迎至裡面,子安猶自在此地發愣,木木地跟在孔明身後,看着這兩人的背影,小聲嘟囔着:都是半仙……
孔明随紫虛來到方丈,紫虛命奉上茶來,便揮退了左右,孔明便也沖子安點點頭,子安馬上悄悄退了出去。
孔明看看紫虛:“上人,你的大名我是聞之已久,隻恨國事繁巨,無緣識得,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
紫虛手撫銀然:“哈……丞相說反了,我乃山野之人,何勞丞相動問。
”
孔明低頭微歎了一聲:“唉,有一首山歌,想必是上人所作。
我在荊州時就聽聞了:一龍并一鳳,相将到蜀中,才到半遙裡,鳳死落坡東。
風送雨,雨送風,隆漢興時蜀道通,蜀道通時隻有龍……”
孔明吟誦着,越來越聲音越弱,後來竟變成了喃喃自語。
再後來自語變做了歎息,吟完停了半晌,喃喃着:“上人好神機……”
紫虛也沉吟良久,長歎一聲:“我本想以此山歌勸阻鳳雛不可貿進,唉——天命昭昭,人力難複!”
“天命昭昭,人力難複?”孔明凝視着他。
“我來此與上人相見,就是想借上人回天之力!”
“丞相,是為了當今陛下?”
孔明重重地點了點頭:“不錯!我聽說,古有祈穰之術,上人想必精通此道。
望大展仙機,為陛下祈星延壽。
”話一說完,孔明熱切地目光直盯着紫虛,不想錯過他的一個微小的表情。
紫虛注目孔明良久,點點頭:“唉。
丞相一片苦心!當今何幸啊!”
“上人?”孔明有些激動,羽扇在胸前微顫着。
“隻是……恐怕陛下……天命已絕,貿然祈禳,反遭天譴呀!”紫虛歎息着。
“天命……已絕?”孔明咬住了嘴唇。
屋裡死一般沉寂。
忽的,孔明一把抓住紫虛的手:“天不與壽,生人與之,可否?”眼神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