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素“壯羽為人”,深加寵愛,“暗察其心神無久留之意”,特示張遼:“卿試以情問之”。
既而遼以問羽,羽歎曰:“吾深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劉将軍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
吾終不留,吾要當立效以報曹公乃去”。
張遼将此意禀告曹操,操曰:“事君不忘其本,天下義士也”。
關羽斬顔良後,曹操知其必去,特“重加賞賜”,意欲挽留。
關羽毅然“盡封其所賜,拜書告辭,而奔先主于袁軍”。
曹操部屬“欲追之”。
曹操制止說:“彼各為其主,勿追也”。
這段記載内涵豐富,發人深思,曆來為人們所贊歎不絕:
其一,當時劉備大敗後,軍隊離散,寄人籬下。
而曹操為中原兩大霸主之一,且即将統一中原。
他對關羽又封官拜爵,賞賜有加。
而關羽仍離曹歸劉,說明他不為高官厚爵所誘,更顯其對劉備的忠義,可貫蒼穹。
其二,絕不因其對劉備的忠義彌笃,便置曹操的厚愛于不顧,決心要報效而後去,并說到做到。
這又表明他不是專注忠義于一人,而是以忠義為立身行事的根本。
所以宋代唐庚說:“關羽為曹公所厚,而終不忘其君,可以賢矣。
然戰國之士亦能之”。
至于關羽“必欲立效以報曹公,然後封還所賜,拜書告辭而去,進退去就,雍容可觀”。
這是“戰國之士”所作不到的。
其三,關羽對張遼講明其心迹,以示不欺,誠心感人。
這便是呂蒙稱贊關羽的“斯人長而好學,梗亮有雄氣”,即具有光明磊落的英雄氣概。
其四,他特将曹操給予的一切“封其所賜”,分文不取,“拜書告辭”。
不為名利動心,不為封爵絷情,這又表明關羽為追求既定的志向,視名利為糞土的高貴品質。
其五,曹操以明主的胸懷,為關羽忠義所感,讓其離去,以成人之美。
故斐松之評論說:“曹公知羽不留,而心嘉其志,去不遣追,而成其義,自非王霸之度,孰能至于此平”。
唐禮部尚書虞世南頌關羽:“利不動,爵不絷,威不屈,害不折,心耿耿,義烈烈,偉丈夫,真豪傑,綱常備,古今絕”。
明代程敏政《讀将鑒博議》引戴溪言:關羽“古今稱之者,以其忠義大節,足以仰高于後也”。
元代郝經《漢義勇武安王廟碑》文指出:“昭烈始終守一仁,武安王始終守一義”,而諸葛亮則始終守一忠。
蜀漢君主、文武領班者三人所守仁、忠、義,可以說是儒家思想和品德情操的核心。
仁者,講仁政,使人民生活幸福,講博愛,也就是今天人們常講的愛心。
忠者,指對君主、國家、民族忠誠。
古代君主和國家是一個概念,故當時臣僚常把君主稱國家。
精忠報國,實質上就是愛國主義思想。
義者,講正義,請情義,指維護公正合理的事,指一種人間真情。
劉備甘願與10萬投靠他的普通百姓,同生死,共休戚,表現其崇高的博愛精神。
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忠貫日月,關羽義薄雲天。
仁愛、忠誠、信義這三者,在封建制時代,雖說具有不同的階級内涵,但從整個國家民族的利益講,它又具有共同性和普遍意義。
在我國社會曆史發展中,上述蜀漢最高領導層三個代表人物,其立身處事既符合我國主體文化儒家的政治理想和道德規範,又基本上體現了我國傳統優秀文化中的一部分。
正由于此,在現實生活中,我們還常常稱贊仁愛、仁慈、博愛、愛心;忠心、忠烈、忠誠;忠義可嘉、見義勇為、仗義執言、義不容辭、仁至義盡等合理正确的行為準則。
雖然時代不同,含義也有别。
但曆史文化不能割斷,新舊曆史文化之間有一種繼承和發展的關系。
諸葛亮和關羽長期以來,被封建統治者、志士仁人、普通老百姓所讴歌、崇拜,并祀為神靈,其緣由盡在于此。
尤其是關羽,他除了忠肝義膽外,還具有骁勇善戰,武藝絕倫、光明磊落等光輝形象。
因而在宋元以後封建制後期,國内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以及同外國侵略者的鬥争,逐漸趨向激烈的形勢下,無論封建統治者或廣大人民群衆,都需要一種趨“人間的力量”來保衛國家的統一,社會的安甯,人民的生存。
馬克思主義認為,在人類社會曆史發展進程中,科學尚不發達時,人們有着軟弱的一面,當人力無法克服自然力或社會矛盾時,必然要“用想像和借助想像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這時人們便造就了神這種“超人間的力量的形式”,以作為精神上的支撐和安慰。
關羽這位在衆多武将中,其忠義至醇、神勇超人、武藝絕倫、光明磊落等具有突出優勢,因而被人們選中了作為一種超人間力量的神靈,而加以頂禮崇拜。
同時,忠義、護國、神勇、靈祐、保民、綏靖、伏魔、宣德等一頂頂桂冠,不斷地加在他的頭上。
北宋以後,曆代文人學士的關廟碑文和詩詞,都是集中歌頌其忠義神勇,保國祐民,以及抗禦外侮,軀散邪惡。
即所謂:關羽“亘萬古而為神”,“佑我皇明,億萬年祗”;旌善誅惡康黎元”。
“鎮撫海澨,再戰殲倭”等等。
以此作為保衛國家民族,以及維護人民利益的一種支撐力和精神安慰。
當科技進步,人間力量能夠征服自然力解決社會矛盾時,屬于“超人間力量”的神,也就自然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