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駐軍,削大樹皮題日:‘張郃死此樹下’,豫令夾道以數千強弩備之。
郃果自見,千弩俱發,射郃而死。
”
在這裡,張郃與司馬懿發生了最後一次争執,其結果是張郃最終喪失了性命。
“軍法,圍城必開出路,歸軍勿追。
”曹操定出這樣的軍法,也是當年有所認識的:征張繡之戰,曹操正是以死地之兵,擊退追來的張繡劉表聯軍(注12),司馬懿對此也定有所知。
而此時的蜀軍遠勝于當年張繡劉表聯軍、木門道又是天下至險之地,在這樣的地點追擊這樣的歸師,實際上絕對是将張郃置于死地。
張郃對此一定有所覺悟,然而主将有強令,他盡管“不得已”,還是得遵命,而這一次的情況,又被他自己料中了。
與同一個人發生這麼多次争執,在司馬懿一生中是僅見的,而幾乎每一次都是被張郃所料中,司馬懿在道理上處于劣勢,自郃一死,全魏就再未出現在智計上使司馬懿這樣出于劣勢的人。
陳壽對張郃的評價是:“郃識變數,善處營陳,料戰勢地形,無不如計,自諸葛亮皆憚之。
”這樣的智将,在朝野内外有着崇高聲望,為敵人所懼怕的同時也難免為猜忌多權變的司馬仲達所忌憚。
更明顯的是,此戰中張郃所料皆如計,而司馬懿先有上邽之失,後有祁山之敗,這便勢必會動搖他今後的統帥地位。
于是,在魏國勝局已定的情況下,木門口追擊戰很有可能成了司馬懿借刀殺人之法。
由于最終的勝利,魏明帝也不便對大将之死再追究責任。
《三國志·魏書·明帝紀》:“秋七月丙子,以亮退走,封爵增位各有差。
”《晉書·帝紀第一》:“天子使使者勞軍,增封邑。
”司馬懿在此戰中出現這麼多失誤,最終還喪了大将張郃,卻依舊得到厚賞,這隻是因為,魏國最後,勝利了。
而另一方面,為張郃之死悲惜的,大有人在,最悲痛的,還是魏明帝本人,由此引發了一段談話。
《三國志·辛毗傳》末注引《魏略》:“諸葛亮圍祁山,不克,引退。
張郃追之,為流矢所中死。
帝惜郃,臨朝而歎曰:‘蜀未平而郃死,将之若何!’司空陳群曰:“郃誠良将,國所依也”(注13)。
由這段對話可見,張郃一度被明帝和重臣們視為國之支柱,他的死,是當時朝野傷悼之事。
後記
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由于作者的立場與時代問題,即使是《三國志》、《晉書》這樣的正史對真正的史實也存在許多人為的掩飾,或是蓋功,或是遮醜,在這樣的前提下,《三國志·張郃傳》給讀者的就是一個極為抽象化的張郃。
然而,史實畢竟是史實,終難被完全掩蓋,在這些正史的其它諸處,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了許多相關更詳的信息,将之與裴注、《華陽國志》等其它資料結合起來分析,就可以讓我們更清楚的感受到一個真正的張郃,這個人物遠比他的三國志本傳所寫厚實得多,其影響在《三國志·辛毗》等諸傳相關都有大筆特書,加上“征西車騎”這個絕無僅有的軍号,都可以讓人發覺張郃的不一般,這也是我寫此文時考證的起點。
事實上,早如《三國志》、《晉書》,後如《通鑒》,此類的事還有很多,但通過寫此文,我也找到了對待這些正史的态度——結合所有史料進行考訂,前後相證加以客觀推斷,這樣也許會更接近曆史的真相,而這點方法體會,又始自在彰考館讨論《晉書》與《通鑒》的一個矛盾時,馬師羅列資料對比給我的觸動。
注1:洪饴孫為清朝人,所撰《三國職官表》由曆代史料輯成,“表合職官志與表為一,每官下列前後居此官者姓名,可以考見官職高下和遷轉。
”然則因是輯成,所據史料不超過前代,而“征西”、“車騎”兩條後釋義“魚豢曰:魏世車騎将軍為都督,儀與四征同,若不為都督,雖持節屬四征者,與前後左右雜号将軍同。
其或散還從文官之例,則位次三司”和“魏征西将軍----武帝置,黃初中位次三公。
領兵屯長安,統雍、涼二州刺史,資深者為大将軍”明顯是引自《宋書·百官志》的原文,其下所叙官職遷轉也應是由各家書輯成,一書誤則一條誤,故俺不否定此書,但盡量以詳盡史料來論述遷轉過程以保證可信度。
注2:《三國志·夏侯淵傳》:“二十四年正月,備夜燒圍鹿角。
淵使張郃護東圍,自将輕兵護南圍。
備挑郃戰,郃軍不利。
淵分所将兵半助郃,為備所襲,淵遂戰死。
”由此定論,似乎夏侯淵之死張郃亦應有責,而曹操《軍策令》有論:“夏侯淵今月賊燒卻鹿角。
鹿角去本營十五裡,淵将四百兵行鹿角,因使士補之。
賊山上望見,從谷中卒出,淵使兵與鬥,賊遂繞出其後,兵退而淵未至,甚可傷。
淵本非能用兵也,軍中呼為“白地将軍”;為督帥尚不當親戰,況補鹿角乎·”可見始自夏侯之不識機變,故得為劉備所襲,受夏侯淵之命的張郃,在此事上并無責任。
注3:夏侯尚自少為魏文帝侍從,相伴左右,向未有大功,曹操死前隻為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