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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文攻武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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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二姑母不聽勸告,還說我媽媽膽小怕事——原來我的二姑母年輕時也很“闖”,敢跟男人們真刀真槍地幹! 鎮裡有兩座鋼筋水泥樓房,“紅總”、“紅聯”各占一座當總部,各自在最高處安一個大喇叭,一天24小時播放毛主席語錄歌,起初是“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下定決心、不怕犧牲”之類,後來就經常唱“要奮鬥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我偷偷地對朋友說:“敵人吃飯我們就不吃飯了!敵人不吃的我們都吃!”),火藥味濃極了。

     有一次我到竹器廠找一位姓黃的老師傅下盲棋(中國象棋),他是我爸爸的好朋友。

    據說他爸爸是全縣有名的竹編藝人,但黃師傅不願意當竹匠,甯可去販賣大米。

    直到他爸爸死後,政府又不讓做生意,從來沒有拿過竹刀的他一進入“角色”,手藝很快就超越他的爸爸,成了全縣“第一把竹刀”。

    黃師傅和我爸爸都是中國象棋高手,但黃師傅高出一籌,會下盲棋——“破竹”、“破篾”、編竹籃和下盲棋都沒有矛盾,可以一面工作一面下着玩。

     “炮二平五,馬二進三”,我和黃師傅剛玩得正酣,廠裡突然喧鬧起來,隻見陳廠長眉飛色舞地拿着一張傳單叫着“太好了,太好了!趕快印一萬張全鎮貼!” 我湊上前去,一看是“江青同志重要講話”,其中一行字非常醒目:“文攻武衛”!黃師傅偷偷對着我說:“妲己出現了……” 很快地,“紅總”開始發動全鎮居民到溪裡撈鵝卵石挑來街道上堆放起來,準備當武器用;“紅聯”也發動農民修築工事準備打仗。

     武鬥一觸即發的時候,部隊突然宣布要來“支左”,誰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支左”大會在操場舉行,“紅總”傾巢而出,“紅聯”則用高音喇叭在自己的總部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唱着“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

     老百姓沒有一個敢去參加“支左”大會,全部躲在家裡“看熱鬧”。

    到晚上九點多鐘,“支左”大會“勝利結束”,“紅總”的大規模遊行開始了。

    排在最前面的是“紅總”各“方面軍”的旗幟,接着是一尊巨型的土制“大炮”——炮筒用毛竹制作,下面坐着一個人用電石加水産生乙炔氣,和适量的空氣混合以後點燃爆炸,發出與真大炮發射時一樣震耳欲聾的響聲,不知道是誰的發明創造。

    “大炮”的後面是一對對載歌載舞的紅衛兵,一面唱着“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緻,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謙讓。

    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一面喊口号:“敵人不投降,就叫他滅亡!”“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打倒保皇派紅聯子!”……隊伍的最後面出現了一大隊工人和農民,個個手中都拿着棍棒,有的推着滿載着鵝卵石的闆車。

    遊行隊伍浩浩蕩蕩地向着“紅聯”的總部進發。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從“紅聯”總部的方向傳來号角聲、叫罵聲、撕打聲、哀叫聲,“紅聯”的大喇叭不時“插播”着:“有來犯者棺木自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堅決還擊!”、“誓死捍衛……”等口号。

     半夜時分,“紅總”的大喇叭在播放《國際歌》到一半時停止了嗚咽,人們都說“紅聯完了”。

    第二天早晨,隻見街道上滿是血迹,不時還有“紅聯”的人被五花大綁押着走過,一個個渾身是血,一路還被押送的人拳打腳踢,慘不忍睹。

     不久又傳來一個消息,說“紅總”有一個姓張的“戰士”被人打死在鎮郊的菜園地裡,這個消息(後來證實是真的)激怒了“紅總”的全體成員。

    侯司令親自帶隊在全鎮挨家挨戶搜查、緝拿“紅聯”躲起來的人員。

    到了下午,滿街都張貼着“紅聯人”脫離組織“棄暗投明”的聲明。

     絕大多數“紅聯分子”早已逃之夭夭,陳“狗頭”也成功逃脫,第二天就在離鎮裡不遠的一個大隊部搭起臨時總部,并在很短的時間裡制訂出“農村包圍城市”的“大政方針”——在緊挨着鎮的東西南北四個路口設四個“集貿市場”,派“巡邏隊”日夜看守,不讓農民進城交易,想“困死紅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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