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冬天,獨自去大連。
因為想看看冬天寂寞的大海。
這一天是大年初三。
冬天的黃昏,寂靜的田野升起淡淡的夜霧。
透過候機廳大幅的玻璃窗,能看見廣闊灰色的天空。
整個機場都是空蕩蕩的。
飛往大連的航班是晚上6點。
我坐在窗邊,凝望天際深濃的暮色。
候機廳裡零散地坐着一些表情枯燥的旅人。
畢竟這是春節期間,溫暖的氣氛和旅途的孤寂,總是讓人有些黯然。
我記得那個男人轉過臉來看我的時候,他的眼神和他的言語。
他說,這時候的機場就像世界末日一樣。
似乎是很冒昧突兀的想法,但是他的眼睛像水一樣安靜。
為什麼?我微笑着接住他。
我想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對兩個同在旅途中的寂寞的人。
你看天空的顔色。
還有風的聲音。
讓人感覺荒涼。
世界似乎随時會消失。
他說。
一個年輕的男人。
裡面穿着格子的棉布襯衣。
短發,有一雙深的眼睛。
一個福建人,和她一樣飛往大連。
你不像是這個城市的人。
他說。
為什麼?我再次饒有趣味地看着他。
一種感覺。
你身上的漂泊氣息。
還有你的眼睛。
你不屬于這個城市。
我看着他。
我一直在微笑。
也許當一個人的心始終在流動着的時候,他的身上就不會有太明顯的地方特征。
我感覺到彼此交談的順暢。
這是個聰明并且有閱曆的男人。
應該走南闖北,做了很多年的事情。
但心裡仍有一些敏銳的東西。
直覺告訴我,這會是個令人愉快的談話對象。
登機的時候,夜色已經彌漫了整片曠野。
是從海口飛過來的MD-82,整排窗口燈火通明,像一艘巨大的航船。
他給我找到靠窗的位置,然後幫我把行李放到行李艙裡。
像所有有教養的男人,照顧一個獨自出行的女孩。
把外套脫下來,否則等會兒到大連,你會感冒。
他說。
明亮的機艙,空姐悅耳的聲音。
漆黑的天空。
夜航的感覺有微微的暈眩,好像一次夢中的旅行。
我屏住呼吸,傾聽飛機在跑道上加速的呼嘯,然後在全力的疾馳中,突然躍上天空,傾斜着往上爬升。
他微笑着看我孩子氣的樣子,他說,你害怕嗎?
不。
我喜歡這一刻。
突然蹿上去的這一刻。
自由了。
飛了。
很多時候,幻想自己能飛。
飛到遙遠的地方去,飛到愛的人的身邊。
在堅實的大地上,仰望自己的夢想。
我們過着無從選擇的生活。
這是曾經寫過的文字。
在那個城市裡,日複一日,竭力讓心不感覺到麻木。
突然脫離大地的時候,心裡甚至是疼痛的。
有什麼地方是我們能夠真正停留下來的呢?我把頭靠在窗邊,看着下面的萬家燈火,疲憊地閉上眼睛。
醒來的時候,飛機正在平穩地飛行。
外面漆黑一片,沒有了燈火。
他說,我們現在是在海面上。
他替我拿了盒飯,礦泉水和蘋果。
我一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