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
在别墅的車庫前,女孩拉開門,蹲下身把小狗放進去。
裡面的其他小狗圍了過來,對着她細聲地叫并跳躍着,她伸出手指讓它們舔吮,看着它們津津有味的樣子,很久,然後她抽回自己的手,把門關上。
倪辰靠在門框上看她。
女孩的長發很柔軟,微微淩亂地從臉的兩側傾瀉下來,她站起來,撫摸自己的手指,她的煙還夾在手指上,已經垂下來一大截煙灰,她噘起嘴唇吹掉了它。
看得出來它們很寂寞,有嚴重的皮膚饑餓症。
是嗎?
是的,就像我的手指。
她笑。
在門廊一塊幽涼的陰影裡面,年輕的容顔。
一種甜美和黑暗糾纏交織的笑容,像從森林深處的泥沼裡開出的野花,潔白的,似乎即将枯萎。
她穿着一件白色細麻的複古風格的上衣,領口和袖口用絲線繡着細細的碎花。
有點髒的粗布褲子,依然光着腳。
我叫靳輕。
她低聲地說。
你很好,你的唇角看過去很脆弱,但是美。
她看着他的嘴唇,帶着憐惜的表情。
這樣直接的贊美,對一個陌生的男人。
倪辰雖然意外,但仍然淡淡地看着她。
看着她轉過身,朝房間裡的喧嚣走去。
聚會直到午夜才結束。
公司有統一的車把一大幫人從郊外送回城市。
他們夾在酒氣濃烈的人群中,倪辰看到坐在前側的她把頭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他們一直沒有再說話,直到倪辰準備下車。
你有E-mail嗎?我可以寫信給你。
她突然直起身看着他,眼睛灼亮地,在夜色中注視着他。
我有。
倪辰拿出筆在紙條上寫下E-mail地址,然後遞給她。
你應該常常穿着鞋子,這樣不容易着涼。
他下了車,看到她把臉貼在玻璃上看他。
被擠壓的臉帶着一種扭曲的憂傷。
倪辰頓在那裡,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車子突然很快地啟動了。
她的臉一閃而過。
第一封E-mail是倪辰在7天以後收到的。
7天裡面,倪辰每天如常地收信發信,他感覺自己是平靜的,并沒有任何期待。
隻是在獨自去圖書館看書的時候,擡頭看天空依然會覺得暈眩。
倪辰懷疑自己是在網上看詩歌太久,他想,應該去買台打印機,以後把那些詩歌打印下來再讀。
那天他洗完澡在深夜12點多上網,突然在收信箱裡看到一個陌生的名字,JQ。
他打開那封信。
倪辰,今天下雨,天空灰暗。
我在車上。
看到雨滴從玻璃上滑落的樣子,原來是有軌迹可循的。
它們短裂,急促,破碎,緩慢,像一個脾氣暴躁的人欲言又止,充滿壓抑。
我一直看着它們,直到下站。
大概是一個小時左右。
下車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眼睛是盲目的。
很多時候。
好像那個午後的陽光。
和天空的深藍色。
你的寂靜讓我覺得很難受。
為什麼我們都會說不出話來呢……
倪辰熄滅了台燈,然後在黑暗中看着這封信。
屏幕很刺眼。
那封信寥寥的,像她玻璃窗後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