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公子急忙陪禮道:“這位大哥請包涵,我爺爺脾氣不好,性子又急,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
執事人白挨了一口濃痰,又不便發作,隻好苦笑道:“沒關系!沒關系”
誰知話猶未畢,“呸”地一聲,臉上又挨了一口濃痰。
那老夫子怒目叱道:“你還敢說沒關系?知道我這些珠子是哪一朝代的古物?一顆要值多少金子嗎?我一家老少不辭千裡趕來,為的是訪晤故人……怎麼會沒關系?”
那執事的人被他罵糊塗了,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老夫子氣猶不息,連聲道:“何義,把珠子拿出來,給這些沒見過世面的蠢貨瞧瞧,看誰還敢說沒關系?”
身後虬髯大漢答應了一聲、掀開手中柳條盤子。
“啊”
随着一片驚呼,滿屋人聲頓時肅靜下來。
敢情那柳條籃子裡,竟滿滿盛着一藍光采奪目的明珠,每一顆都有鴿蛋般大小,少說些,也有百顆左右。
這許多無價明珠,居然用柳條籃子盛着看來老夫子果然是位大富翁……
滿屋子人都眼睛發直,呆呆地望着那一籃明珠,又驚,又羨。
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那執事漢子更是驚得張大了嘴,如癡如傻,怔忡木立,濃痰順着臉頰流進了嘴裡,也忘了拭擦。
老夫子又向靈位硬咽叫道:“金兄弟,你看見這些珠子了沒有?究竟是你去得太早?還是我老哥哥來得太遲?如今你撒手一走,世上還有誰能替我鑒别這些珠子呢?金兄弟,你怎麼不說話?怎麼不說話啊況
說着說着,老淚又潮湧而出。
旁邊那少年公子一面吩咐收好明珠,一面溫語勸慰,右側少女也拭着眼淚道:“爺爺,不要難過了,咱們沒見到金爺爺,等會可以見見金奶奶,也算不虛此行了。
”
老夫子揮淚點頭道:“自然要見見她,多年闊别,迄未聚晤,隻知道作金爺爺成了家,我還沒有見過那位弟妹呢。
”
少年公子道:“爺爺請行禮,我替你老人家上香。
”
老夫子道:“不,你們兄妹也該跟爺爺一同行禮,叫何義侍候上香吧。
”
那虬髯大漢領命上前,點燃三柱香,高聲道:“大名府何老爺,率孫少爺孫小姐上祭。
”
直到這時候,大家才知道這位老夫子姓何,是由大名府來的。
司禮人如夢初醒,急忙道:“何府上繞。
奏哀樂!””
樂聲一起,何老夫子帶着兩個孫兒女,恭恭敬敬向靈位行了大禮。
禮畢,何老夫子順手從柳條籃裡取了一顆明珠,問道:“帳房在什麼地方?”
一名肩上佩着喪帶的漢子連忙迎過來,含笑道:“何老爺子的盛情,敝在敬領了,家主母吩咐過,請親戚友,一律不收利品。
”
何老夫子眼睛一翻,道:“你是誰?”
那人道:“小可名叫李順,是莊裡管事。
”
何老夫子哼道:“你管的什麼事?旁人禮品可以不收,我跟你們莊主是什麼交情?也能不收麼?”
李順讷讷道:“這個”
何老夫子喝道:“什麼這個那個的?去把你們帳房叫來,我倒要問問他,是嫌禮太輕?
還是看不起我何某人?”
李順忙道:“老爺子言重了,這是家生母的吩咐,咱們做下人的,作不了主……”
何老夫子冷笑道:“我正要見見你家主母,你去禀告一聲,就說這顆珠子,是我老哥哥送給弟妹的見面禮,問她收不收?”
金三奶奶就在靈慢背後,自從何家五個人一進靈堂,諸般經過,全部親聞親見,她雖然記不起丈夫什麼時候交了這樣一位姓何的朋友,但瞧這何老夫子身攜上百無價明珠,言詞又十分懇切;早已暗中留意了。
這時聽見慢外為禮品争執,忙命丫環傳話道:“何老爺子厚賜,卻之不恭,隻好拜領了。
夫人吩咐李管事好好招待老爺子和孫少爺孫小姐側廳休息,等客人略散,夫人便親來拜見。
”
何老夫子誇贊道:“這還像話。
弟妹不愧是名門出身,為人行事,總要分個親疏遠近才對。
”接着,又感慨地歎了一口氣,接道:“可惜金兄弟無福,有此賢妻,竟而撒手西歸了。
”一面歎息,一面又忍不住舉袖拭淚。
靈堂内外許多人,都暗暗感到詫異鬼眼金沖白手成家,一向待人刻薄寡恩,不料竟會結交到這麼一個情深義重的朋友,而且又是這般有錢?
有錢的人,總是處處受人尊敬的。
李管事肅容進入側廳,侍候唯恐不周到,茶水點心流水般送來,眼看已屆晚飯時候,又親自去廚房交待,特别整治了一桌極豐盛的酒席,作為待客之用。
不多久,金三奶奶梳洗整齊,重新更換了素眼,由兩名丫環攙扶着,一拐一拐來到了側廳。
何老夫子情緒剛平靜了些,一見金三奶奶,登時又勾起了傷感。
彼此施禮落座,何老夫子便噓問道:“弟妹,金兄弟生前,可曾跟你提過我這個不成器的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