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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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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耿文峰跟前,看着他和别人猜拳,不時會偷偷抿一口杯子裡的白酒,幾口下來,他已經喝得暈頭轉向了。

     這時候有人大喊說“老闆請大家去附近的電影院裡看電影去。

    ”酒桌上很快就沒了人影。

    賈洪磊卻沒有動,趁着大家跑出去的空,他把桌上所有的菜都嘗了一遍,畢竟還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孩子。

    直到服務生過來收拾桌子,他才戀戀不舍的離席而去。

     突然,他看見耿文峰的黑色皮夾克挂在椅子背上,就随手給拿了過來。

     東北的低溫果然名不虛傳,等在酒店門口,賈洪磊冷得寒顫連連,他估摸着送人回去的車一時半會是不會折回來了,于是就憑着自己的意識朝臨近的公交站牌下走,可是到地之後他才發覺這個時間段的公交車早已經歇了班。

    他失望不已隻覺得胃裡難受,就順着原路往回走。

    腸胃裡的甜玉米味、蔥花味、魚肉味在酒味道的挑撥下一股腦全湧在了賈洪磊的喉嚨裡,他忙扶住路邊的路燈吐了個一塌糊塗。

     大路上的光線逐漸黯淡了下來,越往郊區走越是如此,賈洪磊想試着自個兒走一回回去的路,看看出門至今的自己到底學到了幾成能耐。

    然而這些想法在酒意朦胧中似乎有些不切實際了。

    賈洪磊忍着胃裡的不安分,加快了腳步。

    走到一個拐角處,他開始迷迷糊糊地穿過馬路,此時一束強烈的車燈照在他的臉上,随後又感覺到身上被一件重物撞擊了一下,随後便沒了知覺。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渾身像紮了針一樣生疼。

    他躺在一床柔軟的白色棉被上,頭上方的鐵架子上懸着的玻璃瓶裡正滴答着白色的液體,耿老二靜靜地趴在床沿邊睡着。

     他晃了晃身子,試圖搖醒睡夢裡的耿老二:“二叔,二叔……” 耿老二猛地從床沿上跳起來,一把抓住賈洪磊的胳膊說:“好我的孩子呀!你把你二叔都快吓死了。

    要是再不醒,我咋回去給你娘交代呀!” 耿老二甚至帶着哭腔說這些話,但一會兒臉上又是如釋重負的輕松。

     “我這是咋了?”賈洪磊不解的問。

     “你被車撞了,那狗日的車主跑了,把你扔在大路上沒人管。

    後來派出所的同志在你手裡的皮夾克裡找到你文峰叔的身份證才聯系到的我們。

    幸虧你小子命大,醫生說隻是輕微腦震蕩,不過就是在冷天地裡凍的時間太長了,一直昏迷不醒,你還真能睡,一眯眼就三四天,可怕我們吓壞了!”耿老二滔滔不絕的說着。

     “哦”,頓了頓,賈洪磊又似乎像意識到了什麼要緊的事情,又問:“那看病花誰的錢呀?” 耿老二罵了一句賈洪磊說:“命都差點丢了,還惦記着錢呀?沒出息!” “放心吧!老闆都給你出了,人家還怕咱把責任推給他呢!”耿老二補充道。

     賈洪磊這才放心了下來,嘴角微揚,又閉上眼睛睡着了,他面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

     差不多一個禮拜,賈洪磊就出院了。

     又在工地上辛苦了半個多月。

    轉眼間,春節就要到了,老闆給大家發完了工資,大家夥就開始着手籌備着回家過年的事。

     賈洪磊拿到了三千多塊錢的工資,這可是他五個多月來辛苦勞動換來的酬勞呀!領錢當天,他手裡頭掂着幾十張票子,淚水像是決了堤的長江水般一瀉千裡,宿舍的人看着這莫名其妙的小夥子都忍俊不禁了,然而随後笑聲又像是卡了帶的音響戛然而止了。

     賈洪磊先花了六十塊錢給父親賈中秋買了雙真牛皮靴,又給陳玉娥買了件時興的羽絨服,末了又捎帶着購置了一些東北的特産,這才心滿意足地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車。

     耿老二好顯擺,他早早的就給媳婦捎話去了,他媳婦也是個快嘴,“村上出去打工的男人們明天後晌就回來了”這個消息沒費多少工夫就在整個槐子村傳開了,當然也包括肖家大院裡的陳玉娥和賈中秋。

     那天晚上的死寂隆冬裡開始飄雪,一輛老爺車慢悠悠地駛進槐子村口的柏油馬路上時,差點因為厚厚的積雪翻了車,幸虧開車司機經驗老到,才有驚無險地把車穩當當地停在了候車人群的視野裡。

     “磊,磊,磊……”披了一身雪花的陳玉娥首先撲過去朝下車的人群喊叫,賈洪磊笨拙地丢了手裡的行李,緊緊地抱住了這個略顯臃腫的女人失聲痛哭。

    據說當時的母子重逢的場面極其煽情感人,這兩娘倆哭得撕心裂肺,而且持續的時間還很長,一村的人都被沾惹的落了熱淚。

     後來賈洪磊回憶說,他長大之後頭一回看見父親賈中秋掉眼淚也是在那時候,雖然這個脾性古怪的男人猛一回頭,給了他一個清癯冰冷的背影,可他還是看見了他爹賈中秋用手抹眼淚的動作。

     “以後說啥也不讓娃出去了。

    ”陳玉娥又給炕下填了一把玉米杆,不停在賈洪磊的耳旁唠叨,說這話的時候,賈中秋正背了一捆玉米杆進屋,頭頂上的火車頭帽子上落了一層白花。

     縮頭在被窩裡,賈洪磊的淚止不住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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