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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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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喂牛哩!牲畜不能餓着……” “你抓緊安頓。

    ”父親從地上的木墩上站起來,口氣緩和了,态度卻更堅定了,“這兩天,你把自個手裡的手續,該給牛娃交代的,該給德寬交代的,都給人家趕緊交代清白。

    省得自己走了,再找麻纏。

    ”父親顯然是早在他回來之前,已經深思熟慮過,“你到飲食公司,先做合同工。

    合同手續,我來辦,我在公社人熟,你甭管,我這兩天給你把合同關系辦齊全,你也把三隊的手續交代完了,就去找你安國叔上班。

    ” “噢呀!弄了半天是合同工呀!”馬駒故意失望地籲歎,“我還當是正式招工哩……” “日後有機會就轉辦正式工人。

    你安國叔說,縣上年年都有名額,解決複員軍人當中的困難戶。

    ”父親很有把握地說,“說是這事包在他手上。

    你想想,他是縣飲食公司經理……” “噢……這樣……”馬駒站起來,“那我走了……” “你今黑就跟牛娃、德寬交代手續。

    ”父親再度催促,叮咛,“事不宜遲,小心中途變卦!” 馬駒走出街門。

    寂靜的河川夜空裡,傳來一聲聲布谷烏動情的叫聲。

    生活并不平靜。

    他們這個三口人的小小農家裡,現在潛伏着一場不好調節的矛盾哩。

    怎麼辦呢? 去年秋天,人民解放軍邊防部隊運輸連的班長馮馬駒,服役七年,複員回到馮家灘來了,回家的第二天,他帶着從新疆帶回來的葡萄幹、哈密瓜,去看望未婚妻。

    涉過小河,興緻高漲地走進薛家寺村薛淑賢家的小院,令人難堪的事情在毫無準備的時刻發生了。

     “你怎麼複員了?不是說你提幹當排長嗎?” “沒有……我沒說過這話……” “劉紅眼騙人!”薛淑賢氣得臉色變黃了,“原先訂婚的時候,他說你馬上就是排長了。

    原來是騙人!” 馬駒張不開口。

    他不知道介紹人劉紅眼曾經給人家說過這号話。

    他在部隊時,确曾有過想提他當排長的事。

    但他最終被擠掉了。

    他沒有對她說過,連給父母也沒有說過呀!他看着薛淑賢那氣恨的臉色,心裡的火直往喉嚨眼裡竄。

    民辦小學教員,在鄉村裡算是令人羨慕的職業,有可能轉為國家正式教師。

    他複員時曾經暗暗擔心過,人家會不會彈嫌他一個農民呢?可是萬萬沒有料到,剛一進門就聽到這樣的絕情話。

    共産黨員馮馬駒,即使務莊稼當農民,也不能忍受這樣的辱賤!他一句話再沒說,轉身走出門去了。

     生活的艱難,何止是婚姻上的挫折!隊裡窮到拿不出給牲畜抓藥的錢,掙這樣的勞動日有什麼心勁嘛!不到年終決分,社員紛紛議論要改選,大家把眼睛瞅到他身上了。

     “不幹則罷,幹就要幹出個名堂來。

    ”他對另外兩位新當選的幹部牛娃和德寬說,“不然趁早别幹。

    ” 三個人居然擊了掌,有一點桃園三結義的架勢。

    三隻手攥在一起,他慷慨陳詞:“咱們這是背水一戰哪!人家瞧不起農民,咱們可不能自己瞧不起自己!三年改不了三隊的局面,我要求公社黨委取消我的黨員資格……” 土地和牲畜包幹到戶了,三隊的社員簡直跟瘋了一樣,爬在自己的責任田裡下功夫。

    問題也很快暴露出來,整個麥收前漫長的春季裡,勞力閑下了——土地面積太窄了,不夠一家男女勞力幹呀!他提出辦磚場,足以使三隊的小夥子和姑娘們有出力掙錢的場所;他的一位老連長複轉到地方工作後,安排到秦川牛繁育場當場長。

    因為這點關系,老連長給他們隊提供了方便。

    這是兩項好副業。

    磚場辦起來了,種牛場也辦起來了,當他的改變三隊窮困局面的計劃剛剛展現出令人振奮的開端時,父親卻要他去當工人。

     月影婆娑,村外隐隐傳來德寬呼喊什麼人的厚重的聲音,磚場今晚加班開窯出磚哩;牛娃肯定等候在飼養場,和他商量選定飼養員哩……無論如何,現在不能分心走神,不能過夜的工作中的問題,容不得他現在考慮去不去縣飲食公司當司機。

    馬駒把這個事壓到心底,扯開長步,朝村子東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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