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有時由秘道,有時也經過大街,但是會見駱伯伧的次數并不多,僅從黃石生口中,知道他近來很忙,甚至常常離城外出,究竟為何而忙?卻不甚了了。
而且,也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七義”中那位以輕功著稱的“靈鼠”催祥。
隻聽說催祥回來過一次,又奉駱伯伧的急令,匆匆離去。
這天傍晚,已屆十日之期,康浩在客棧中枯坐等候,不見駱伯伧約晤的消息,心念忽然一動暗忖道:我苦學旬日,不知易容術究有幾分成就?何不化裝去賭場試試,一則讓“鬼臉書生”驚奇驚奇,二則去見見駱伯父,他若有事難以分身,也好.向他告辭,獨自動身了。
主意一定,便閉門更衣,換了一件上布短衫,下着棉袂,臉上也用“易容膏”塗成蠟黃色,描上兩道濃眉,又加貼幾撮胡須,把自己改扮成中年莊稼漢模樣,也不告訴“巧手”韓林和店中夥計,悄悄溜出客棧,順首大街向長樂巷賭場走去。
時值年關将近,長樂巷賭場正是生意鼎盛之際,鄉下莊稼人辛苦了整整一年,唯有年節歲尾才有閑暇,忙慣了的人閑下來,隻有拿賭錢打了日子,于是莫不以“辦年貨”作藉口,紛紛湧進長樂巷。
康浩一身土布衣褲,夾在人叢中毫不顯眼,戌正初過,便施施然走進賭場。
這時,“開場鈴”已經響過,賭場中煙霧蒸騰,滿滿擠了一屋子賭客,正在呼盧喝雉,喧嚷叫笑,好不熱鬧。
康浩攏着袖口,混在人群中繞了一圈遊目四顧,隻見“鬼臉書生”高坐櫃台内,正撚須颔首,狀頗自得,其餘夥計也沒有一個認出自己的,有的還找話搭讪,招攬下注,不禁暗感好笑。
他存心再擠進櫃台些,試試“鬼臉書生”能否獨具慧眼?誰知就在這時候,突然眼中一亮,門口進來三個少年客人。
先進來的是兩名錦衣華了公子,一個紫衣,一個白衣,年紀都在二十四五左右,從相貌看,是同胞兄弟倆,腰際各佩長劍,生得眉目軒朗,神态高傲,太陽穴雙雙墳起,分明都有一身精純武功。
兩個少年公子剛進賭場,身子向左右一分,雙臂橫舉,把附近幾名賭客向旁推開,緊跟着,棉布門簾一掀,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紅衣少女。
那少女背插雙劍,一張臉蛋白裡透紅,像煞初熟透的小蘋果,美目渾圓,黛眉似柳,一身大紅勁裝,裹着纖細的腰肢,腳下小蠻靴,靴尖綴着老大一朵紅絲絨花球。
男女三個先後進了門,隻看得守門夥計張口瞪目,憑良心說,長樂巷賭場接待過的闊佬豪客雖然不少,像這般粉裝玉琢宛如金音玉女臨凡似的少年富家子弟,隻怕不是破題兒第一遭。
紅衣少女一腳跨進門來,黛眉立即緊皺皓腕輕擡,用一條紅紗絹兒掩住了瑤鼻檀口,嬌聲道:“原來賭場中就是這麼多人?這麼臭呀?”
左邊的紫衣少年,陪笑說道:“琴妹妹……”
紅衣少女白了他一眼,截口道:“又來了,誰是你的妹妹?”
紫衣少年連忙改口,道:“啊!是的!琴妹妹嘿嘿,賭場嘛,本來就是這樣又擠又臭的地方,嘿嘿……所以……所以……”所以了,竟呐呐的吐不出下文。
左邊白衣少年立刻接道:“所以,咱們還是回去吧,,表妹若要賭錢,在家裡玩兒不是-樣麼!’紅衣少女黛眉一挑,冷聲道:“我偏要在賭場裡賭,你們不願意陪我,隻管請便。
”
紫衣少年急了,忙道:“誰……誰說咱們不願意的?表妹說在哪兒玩,咱們就在哪兒玩!”
白衣少年也附合着道:“對!要賭錢,自然應該到賭場來,何況,咱們還沒有見識過賭場呢。
”
紅衣少女這才回嗔作喜,揚了揚手中絲絹道:“那你們快叫這些臭男人讓開呀,這麼擠,叫我怎麼走進去?”
兩名少年如奉綸音,四臂同舉,一齊嗆喝道:“閃開!閃開!”
周圍賭客退讓不及,頓時被推倒一大片,人人惶恐閃避,讓出一條通路。
康浩看在眼裡,眉鋒微皺,默默尾随在三人後面。
那兩名少年顧盼自雄,簇擁着紅衣少女走向場中,早有夥計上前接待,躬身問道:“公子,小姐,想玩什麼?牌九?雙單?盒子寶?”
紅衣少女故充内行,淡淡道:“别羅嗦,先讓咱們看看再說。
”
夥計連聲應諾,恭謹侍候,三四個人撐衆開路,将那少年男女三個,鳳凰似的奉承着各處例覽。
賭客們禁不住好奇,倒有大半停止下注,伸長了脖子,目光遠遠地随着三個人轉動。
那紅衣少女香巾掩鼻在場子裡走了半匝,最後在一張賭盒子寶的台上前停步,指着台上那隻方方的寶盒子問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白衣少年搶着答道:“表妹,這就是盒子寶,方盒子是寶盒,台上各門,随意押,隻要你押的跟盒子裡裝的一樣,就算赢了。
”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二表哥懂的不少嘛,難怪姨媽總罵你偷着賭錢。
”
白衣少年滿臉變得通紅,腼腆地說道:“我是看見莊裡那些護院們玩過,自己從來沒有賭過錢,表妹若不信,可以問大哥……”
紅衣少女笑道:“還問個啥,你們哥兒倆難兄難弟,有名的一對……”
話鋒一頓,又道:“其實,像咱們這種人家,偶爾賭錢原也算不了什麼,隻别沉緬迷陷就行了,賭錢也是一門學問,對不對?”
紫衣少年急道:“對!對極了,小兄就是這樣,偶爾賭錢玩玩,決不會沉迷其中。
”
紅衣少女似笑非笑掃了他一眼,轉過話題道:“咱們就押盒子寶,如何?”
紫衣少年道:“好極了,盒子寶純是莊家跟下注的人互鬥心智的玩意兒,最适合咱們武林人家玩,爹不是常說行走江湖,隻須三分武功卻得七分機智麼。
”
紅衣少女截口道:“我是問怎麼個賭法?”
白衣少年忙又搶着道:“容易得很,表妹請看,這台上不是畫着圖位麼,左青龍,右白虎,這是出門,這邊是歸升,随便押上一門,或是挂角,穿心”
紅衣少女不耐地道:“竟有這麼許多麻煩?”
紫衣少年說道:“一點也不麻煩,表妹如果不懂,先看小兄押兩寶,立刻就懂了。
”
紅衣少女冷冷哼道:
“這是什麼話?看你押,我來幹什麼的?”
紫衣少年敢情最怕這位表妹生氣,連忙笑道:“那……那就由表妹押,咱們在旁邊看看,也是一樣……”
紅衣少女眼皮一眨,見寶攤内站着一個中年店夥和一個十二三歲小孩,便問道:“你們兩個,誰是莊家?”
中年店夥含笑道:“回小姐,小的父子二人,共同主持這張台子,由這孩子裝寶,小的是‘寶官’,隻管吃賠。
”
紅衣少女凝目指那小孩,不屑地道:“他這麼小,也會賭錢?”
旁邊一名夥計接口道:“小姐别小看了這孩子,他是保定府有名的‘玄玄手’,從七歲就開始裝寶台。
到現在十三歲,整整六年,他裝的寶客人最難押中。
”
“玄玄手”擡起頭來,木然朝紅衣少女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