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有可能。
郯城大地震來之前,就是下大雨。
”
池明霞說:“反正不怕,有防震棚了。
咱們快回家鑽防震棚吧!可有一條,葉從喜你要記住,一旦發生地震,你要第一個去找我,看我死是沒死!”
我說:“那我要先死了呢?”
池明霞說:“你是地震宣傳員,懂科學,還能死啦?”
我們一邊笑,一邊往村裡跑。
賊亮賊亮的閃電,頻頻映出我們飛奔的身影。
等我們跑近村子,發現一些人也正從麥場裡往家跑。
而池長耐正站在村口大聲喊道:“社員同志們不要驚慌!有防震棚的鑽防震棚,沒有防震棚的先去别人家呆一夜,明天一定要抓緊蓋!不蓋就毀
了堆呀!”
我記起我的身份,便與池明霞分了手,跑到書記跟前也幫他叫喊。
喊着喊着,“轟隆”一聲響雷,瓢潑大雨便下起來了。
池長耐對我說:“走,咱們快檢查檢查,看有沒有睡屋裡的!”
我們還記得那些沒建防震棚的戶,就冒着大雨奔向了那些家門。
我們發現,有些人家是投奔了别人家的防震棚,但多數人家還是一家老小戰兢兢地擠在自己屋裡。
我們跑進去說:“快走,到别人家
的防震棚裡去!”
有人跟我們走了。
我們把他們送到有防震棚的人家,然後再去下一戶。
也有人在家裡堅決不走,說不怕,一覺得地震來了就鑽床底。
我說:“對對對,床底、桌子底都可以鑽!”
于是,我們又去那些沒防震棚的戶傳授這一做法。
等把這些戶全跑完,我們早已淋得渾身發抖了。
池長耐說:“走,到你家防震棚裡避避!”
我沒想到這個雜種竟當着我的面提這種要求。
我立即說:“不行,我家來了親戚,擠不開!”
池長耐說:“不就是石鼓嶺那個老富農嗎?這情況我早就掌握了!我現在要去給他訓訓話!”
這理由我沒法反駁,隻好和他一塊兒回家。
來到防震棚,我把他領到我和爹住的那一間。
我爹正和他幹爹擠在床上,見池長耐進來很是驚慌,急忙下床道:“書記來啦?書記來啦?”
池長耐看看我幹爺爺,威嚴地說:“你就是石鼓嶺的富農分子季老三吧?”
季老三早已爬下床來,腰弓弓着說:“是,書記,我是季老三。
”
池長耐說:“季老三,我聽說你老伴、你兒子都死了,這是你作為階級敵人應得的下場!你如果想在池家莊子大隊住一段也可以,不過你要明白,隻許老老實實,不許亂說亂動!明白嗎?”
季老三說:“明白!明白!”
池長耐從隔牆上的小窗戶裡向那邊瞅瞅,說:“葉從粉,監視季老三的任務我就交給你了,你要經常向我彙報彙報!”
我姐在那邊說:“行呵!”
這時,池長耐像落水狗一樣抖一抖身上的水,鑽出棚子走了。
外面閃電灼灼,雷聲喀喀。
我爹聽他走遠,咬着牙說:“老天怎不打雷劈死這個狗雜種!”
我姐在那邊說話了:“你這是什麼話?考慮沒考慮後果?”
我爹立即不吭聲了。
他肯定是考慮到了後果。
外面雨還在下。
我們準備睡覺。
可是一張床上實在擠不開三個男人,我爹便讓季老三躺着,他和我坐着。
可是季老三可能是因為受了驚吓,這會兒胸脯子喘得像個風箱,根本躺不住,隻好起身坐着
。
我爹便讓我躺着。
我也想這麼做,可是防震棚漏雨,已經把床席全淋濕了,根本不能躺。
于是,我們三人隻好一直坐到天明。
天明雨住了。
我爹修好防震棚漏雨的地方,又動手在旁邊新搭了一個。
到了晚上,他和我幹爺爺便睡到了那裡。
這一天,村裡那些沒建防震棚的戶幾乎全都建了起來。
正好公社來人檢查,池長耐向他們彙報時很自豪,說:我們池家莊子大隊取得了全黨全民防震抗震的初步勝利。